第十六章(第3/5页)
野人努力去想象,但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简直是荒唐。一个倾注出瓶就是阿尔法并依据阿尔法的标准接受了制约的人,如果让他去做爱普西隆半弱智的工作,他会发疯的——发疯,不然就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阿尔法种群是可以完全社会化的——但唯一的条件是,你得让他们干阿尔法该干的活。只有爱普西隆才会作爱普西隆式的牺牲,理由很充分,对爱普西隆来说,他们的工作根本不是牺牲,而是最没有阻力的职业。爱普西隆所受的制约已经为他们铺好了轨道,他们非得沿着轨道跑不可。他们这样做也是情非得已,因为这是命中注定的。即便是在倾注出瓶后,爱普西隆仍然生活在瓶子里——一个无论是婴儿期还是胚胎期都已经注定了的无形瓶子。当然,我们每个人的一生,”主宰若有所思地接着说道,“都是在某个瓶子里度过的。可如果我们有幸成为阿尔法,我们生活的瓶子相对而言是很大的。如果把我们困在一个较狭小的空间,我们就会苦不堪言。高种姓的代用香槟不能倒进低种姓的瓶子里,这一点理论上是显而易见的,实践上也得到了证明。塞浦路斯实验的结果是具有说服力的。”
“塞浦路斯实验是什么玩意儿?”野人问。
穆斯塔法·蒙德微微一笑:“呃,你可以管它叫重新装瓶实验。那是福特纪元四七三年的事。当时的主宰们把塞浦路斯岛上的原住民全部清除掉,然后精选了两万二千个阿尔法,把他们移民到那里,并把所有的工农业设施都交给他们,让他们自己管理。结果完全符合理论预测。土地耕种不当,所有的工厂都闹罢工,法律形同虚设,号令无人服从。被派去干下层工作的人都千方百计谋求上层工作,而从事上层工作的则以牙还牙,用尽办法保护自己既得的地位。不到六年的时间,便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惨烈的内战。内战导致两万二千人中有一万九千被杀。之后,幸存者便一致向世界主宰们递交请愿书,要求收回该岛的治权。主宰们满足了他们的诉求。世界上有史以来全部由阿尔法组成的社会就这样终结了。”
野蛮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人口的最佳分布,”穆斯塔法·蒙德说,“就像冰山一样——九分之八是在水下,露出水面的只有九分之一。”
“生活在水下的人会快乐吗?”
“比露出水面的快乐。比方说,比你这两位朋友快乐。”他指了指赫姆霍兹和伯纳德。
“干这种肮脏的工作也快乐?”
“肮脏?他们可不这么看。恰恰相反,他们喜欢着呢。工作既轻松又简单,简单得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无论脑力还是体力,都没有负担。七个半小时轻轻松松的劳动,然后还有定量的舒麻,各种各样的游戏,没有任何约束的性交以及感觉电影。他们还有什么所求呢?”他接着说道,“没错,他们可能会要求缩短工作时间。我们当然可以缩短他们的工作时间。从技术层面上讲,把低种姓的工作时间压缩到每天三四小时,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可是那样做他们会更快乐吗?不,不会。一个半世纪多以前,曾经做过这样的实验。整个爱尔兰都把工作时间压缩到每天四小时。结果呢?社会动荡不安,舒麻的消耗大增,仅此而已。每天多出来的三个半小时空闲时间并没有给人们带来快乐,反而让人们觉得无所事事,只好去度舒麻假期了。发明部里堆满了节省劳动力的各种计划。有好几千种。”穆斯塔法·蒙德做了个表示数量多的手势,“但我们为什么不执行呢?都是为劳工考虑。用过多的空闲去折磨他们,实在是惨无人道。农业也是如此。只要我们愿意,我们的每一口食物都可以合成,可我们不愿意那么干。我们宁可让三分之一的人口去从事农业生产,这是为了他们好——因为从土地中取得食物要比工厂生产的食物更耗时。另外,我们还要考虑社会的稳定问题。我们不需要变化。变化每每会危及社会的稳定。对新发明的应用,我们为什么如此谨慎,这也是原因之一。理论科学的每一个发现都潜伏着颠覆性。即便是科学,有时也必须当做可能的敌人来看待。没错,即便是科学也必须当做潜在的敌人来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