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3/6页)
争夺我们的思想,伊西多尔断定。他们彼此争斗,是为了控制我们的心灵。一边是共鸣箱,另一边是巴斯特粗野的笑话和笑声。我要跟汉尼拔·斯洛特说一下,他决定。问问他是不是这样。他从来都知道答案。
他在范尼斯宠物医院的楼顶停好车之后,迅速拎着塑料笼子下楼,来到汉尼拔·斯洛特的办公室。笼子里的假猫已经一动不动了。他进门的时候,斯洛特先生从一张备件存货表上抬起头来。他满是皱纹的灰白脸上波纹起伏,就像被搅起来的浑水。汉尼拔·斯洛特已经老到不能移民,虽然不是特障人,但也只能慢慢老死在地球上了。这么些年以来,放射尘已经侵蚀了他,令他肤色灰暗,思想也灰暗。他的形容越来越枯槁,双腿越来越纤细,步履越来越蹒跚。他透过那副积满灰尘的眼镜看世界。出于某些原因,斯洛特从不清洗眼镜,就像是彻底放弃了。他接纳了放射尘,而放射尘也在很久以前就开始工作,慢慢地把他埋葬。尘埃已经弄糊了他的视线,在他生命余下的几年里,还会慢慢打垮他的其他感官,直到他只剩下那个鸟鸣般的声音。最终,连这个鸟鸣般的声音也会消失。
“你手里是什么?”斯洛特先生问。
“供电系统短路的猫。”伊西多尔把笼子放在老板满桌的文件旁边。
“为啥给我看?”斯洛特命令,“拿到车间去给米尔特。”不过,出于条件反射,他还是打开笼子,把假动物取了出来。他也曾是修理工,很优秀的修理工。
伊西多尔说:“我觉得老友巴斯特和默瑟主义在争夺我们心灵的控制权。”
“要真是那样,”斯洛特一边检查那只猫,一边说,“巴斯特占了上风。”
“他现在占上风,”伊西多尔说,“但最终还是会输掉。”
斯洛特抬起头盯着他。“为什么?”
“因为威尔伯·默瑟日久常新。他是永生的。到了山顶,他会被打回山下,沉沦到坟墓世界,但最终又会再爬上来。我们也跟着他一起上来。所以,我们也是永生的。”他感觉自己说得好极了。在斯洛特身边,他本来经常结巴。
斯洛特说:“跟默瑟一样,巴斯特也是永生的。没有区别。”
“他怎么会永生?他是人类。”
“我不知道,”斯洛特说,“但就是那样。当然,他们从没承认过。”
“这就是老友巴斯特一天能制作四十六小时节目的秘诀?”
“正是。”斯洛特说。
“那么,阿曼达·沃纳和节目里其他那些女人?”
“她们也都不死。”
“他们都是从别的星系来的超级生命形式?”
“这个我一直没搞清楚。”斯洛特先生说,一边仍在检查那只猫。他取下覆满灰尘的眼镜,用肉眼仔细研究半张的猫嘴。“不像威尔伯·默瑟那么容易搞清。”他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然后,他突然骂出声来,污言秽语几乎持续了整整一分钟。“这只猫,”他最后说道,“不是假的。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它死了。”他低头瞪着猫尸,又开始骂街。
身材健壮、皮肤粗糙的米尔特·波洛格罗夫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系着一条肮脏的蓝色帆布围裙。“怎么了?”他问。刚走进办公室,他就看到了那只猫,便随手把它捡了起来。
“这个鸡头——”斯洛特说,“带回来的。”他以前从未当着伊西多尔的面说过鸡头这个词。
“要是还活着,”米尔特说,“我们还可以带它去看真的兽医。不知值多少钱。谁手上有《西尼目录》?”
“你……你……你的……的保险,能不能赔……赔……赔偿?”伊西多尔问斯洛特先生。他的腿开始颤抖,眼前的房间开始变色,一片暗褐色上面点缀着许多绿色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