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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是玻璃。

我掉落在屋顶的钢筋上,继续朝下坡滚去,一块块玻璃碎片在我身边飞舞,被我的身子碾得吱嘎作响。我拿上窗户的一块木条——破碎的木头和玻璃喳扎满了我的马甲和破毛衣——但我并没有放慢速度把这些东西清理掉。滚到屋顶末端的时候,我面临着几个选择:直觉告诉我,应该在身后的枪手开始行动之前,滚下边缘,从视野中消失,希望下面还有一条甬道;理智却让我停下来,在滚下去之前先把周围的情况搞清楚;而记忆又认为,平台的北部边缘根本就没有任何甬道。

我综合了这几种想法,从房顶边缘滚下去,中途抓住悬梁,手指有些打滑,从晃荡的靴子中间向下望去。下边既没有甲板,也没有平台,二十米的空气之下,只有紫罗兰色的波浪。月亮才刚升起,大海在光亮下充满了生机。

我把身体往上抬,直到回头能看见被我撞坏的窗户,一群枪手在里面没头苍蝇般乱转,其中一个开了一枪,我匆忙把头垂下,躲开他们的视线。钢矛云略略高了些,但差点就打中了我紧绷的手指,误差不过两三厘米,耳畔传来上千钢针飞过的声音,犹如愤怒的蜜蜂在嗡嗡鸣叫,让我不由得瑟缩起身子。身下没有甲板,但我能看到一根管子,沿着舱室外侧水平向外延伸,直径六到八厘米。管子内侧和舱壁之间,有一道非常狭窄的隙缝,也许能方便我的手指抓住管子——要是它不会被我的重量压断,要是那冲击不会让我的肩膀脱臼,要是我铐着的双手不会发不出力,要是……我不再去想,跳了下去。前臂和钢铁手铐“啪”的一声撞上管子,几乎把我弹了个后空翻,但我的手指做好了抓握的架势,成功地抓住了,然后滑到管道内侧,紧紧抓着,稳住自己的重量。

头上又开始第二次钢矛射击,猛烈而密集,屋顶的悬梁给轰成了碎片,外墙上也被凿得千疮百孔。碎片和钢针在月光下翻滚而过,那群人朝我先前待的地方呼喊咒骂。我听到房顶上传来脚步声。

我摇晃着,尽快向左边移去。在小舱那边的角落下方,有一块甲板凌空伸出,就在四五米外的东面,离我所在的水平面的垂直距离至少三米远。进程慢得令人发狂。双肩很不自在,咔咔响着,手指因为血液循环不畅而变得麻木。我能感觉到玻璃碎片扎在头发和头皮上,鲜血流进双眼。很有可能在我到达平台之上的那点之前,头顶上的那些人就已抵达房顶边缘。

突然传来一阵咒骂呼喊,我之前抓住的那一部分房顶断裂了。显然他们的钢矛破坏了那一部分房顶,而现在他们的体重压垮了它。我听见人们仓皇回退,一路咒骂,寻找通向边缘的另外一条路线。

他们的这次耽搁只给我赢得了八到十秒,但已足够让我把双手移到管子末端,摇晃身体,一次、两次,第三次我放手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下头的平台上,我顺势朝东面一滚,重重地砸在栏杆上,这一击几乎把我撞得断气。

我知道,我不能躺在那儿等自己接上气来,于是飞快翻过身,朝小舱下面甲板更暗的区域滚去。至少有两支钢矛枪开火了——一发没有打中,激得十五米下的水面水花四溅,另外一发在甲板尽头撞得叮当直响,就像一百支钉枪突然同时开火。我翻身站起开跑,猫着腰躲过低矮的横杆,努力看清底下阴影的迷宫。头顶的脚步声咚咚作响。他们占有优势,知道甲板和楼梯的布局,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自己是在往哪里跑。

我正朝着最东面那块最低的甲板跑,也就是放着飞毯的地方,但连接这块维护平台的狭长甬道,却是南北走向。当我抄近路走到足够远的距离,到达主平台下时,我猜测自己应该到了东面甲板的位置,翻身跃上承重梁——它大约有六厘米宽。同时,铐着的双臂左右摇晃着保持平衡,走过一片开阔的区域,到达下一个垂直的支柱。我一直这么前进,时而朝南,时而朝北,但每条南北走向的横梁到达尽头时,总能找到一条朝东的横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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