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侦探与建筑师(第3/6页)
“能请你把音乐关小些吗?”
“当然,当然。要不要喝杯水?”
伊斯多揉着太阳穴,仔细筛选记忆,将属于自己的记忆与不该属于自己的记忆分开。他看看他的命表。那是他的命表。还有其他念头:一闪而过的建筑图纸、脸上有疤的美丽女人、翅膀闪烁的蝴蝶飞船。还有情感:傲慢、自信、浮夸。伊斯多怒火中烧。我一定会抓住你。他暗想,等着瞧吧。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睁开眼接过对方递来的水,猛灌一大口。“谢谢你。”他深吸一口气,“还有一个问题,之后我就不再烦你了。你见过这只表吗?”他将刚才那只表的共同记忆传给命表师。
那人琢磨了一会儿,“原物怕是没见过,瞧着倒像老安东尼亚的手艺。她的铺子离这儿两条街,告诉她是贾斯丁让你去的就行。”他朝伊斯多挤挤眼。
“再次感谢,”伊斯多说,“你帮了大忙。”
“别这么说。如今很难遇到欣赏命表的年轻人了。”他咧开嘴,没戴手套的那只手放到伊斯多大腿上,“当然了,要是你真的有心表达谢意,咱们总能想出些法子——”
伊斯多拔腿就跑。在他身后,音乐的轰鸣再度响起,夹杂着大笑声。
“对,我记得。”安东尼亚说。她一点也不老,至少外表不老:或许已经换了三四具身体了,如今是个小个子、深色皮肤的印第安女性。她的店明亮又整洁,钟表旁摆放着赞西设计的珠宝。收到伊斯多给的共同记忆,她马上用临时物质打印出一个模型,拿在手里掂量着,用鲜红的指甲敲打它。
“应该是很久以前了。”她说,“看这设计,大概二十个地球年。客人想要一个特别的小机关,可以把东西藏在里面,按下几个字母组合才能打开。多半是送给情人的礼物。”
伊斯多问:“买它的那个人,你还能想起点什么来吗?”
女人摇摇头。
“店铺隔弗罗,你也知道,我们很少获准保留那些记忆。恐怕我想不起来了。大多数人都对自己的命表讳莫如深。”她皱起眉头,“不过么——我觉得这东西应该是个系列,总共九块。全都是同一个客人,设计也类似。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图纸。”
“那真是好极了。”伊斯多道。安东尼亚点点头,伊斯多脑海中突然充满复杂的机械与量子计算设计图,随之而来的还有又一阵剧烈的头痛,痛得他直眨眼。安东尼亚朝他微笑。“希望贾斯丁没吓坏你。”她说,“这个行当很寂寞。工作时间长,又乏人欣赏,有时他难免忘乎所以,尤其是遇到你这样的年轻人的时候。”
伊斯多说:“听着倒跟当侦探挺像的。”
伊斯多在蒙哥菲区一家飘浮小餐馆午餐,边吃边整理思绪。即便在这里也有人认出了他——他跟安如及时行乐派对的牵扯已经被《先驱报》大肆渲染。不过他满脑子都是命表,顾不上用隔弗罗躲避旁人好奇的目光。南瓜蛋饼他也几乎没尝出是什么味儿,只顾专心回想命表的设计。
它们几乎一模一样,只有刻的字眼不同:善、伟大、永恒、权力、智慧、意志、美德、真实、荣耀——没有一样会让人联想到赌王若昂。不过现在看来,千年富翁的猜测只怕站不住脚:安如事件并非赌王一时心血来潮,拿忘川的野蛮人逗乐子。那个人显然跟火星有些牵扯,而且这种关系至少要追溯到二十年前。
他喝着咖啡,俯瞰下方的城市,花了一个钟头瞬目那些词。它们曾一起出现在中世纪的文档里:十三世纪的作品,《上帝的威仪》,作者雷蒙·卢尔,涉及卡巴拉教的传统和一种失传的……记忆术。卢尔有个名叫佐丹奴·布鲁诺的追随者,他完善了记忆宫殿的艺术,让脑中的画面储存在有形的物理地点,这样一来,记忆内容就好像储存在了大脑之外似的。有意思,忘川的外记忆也是同样的原理:利用无处不在的计算力量,把所有人想到、体验到和感受到的东西都储存在真正的大脑之外的某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