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沙丘 24(第3/5页)
保罗已清楚地知道那个弗雷曼工具包是谁留的,是谁给押送他们的扑翼飞机指了这条路线。
岳。
那个奸细医生把他们直接送到了邓肯·艾达荷的手里。
透过帐篷的透明边缝,保罗望着外边月光下的一圈岩石,是艾达荷让他们藏在这里的。
我现在已是公爵,却还像小孩一样躲藏,保罗想。这想法使他痛苦,但也不能否认这么做是明智的。
就在今晚,他的意识发生了一些变化——周围的环境和事件极为透彻地展现在他的眼中。他感到自己无法阻挡数据的涌入,还有那冰冷的精准力,让每一个项目扩展进他的知识群,他的计算力正是以意识为中心的。这是门泰特的能力,甚至更胜一筹。
保罗重新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那架奇怪的扑翼飞机在夜色下向他们直扑而来,就像沙漠上空的一头巨鹰,翅膀裹着疾风。他怒气冲冲,却又无计可施。保罗意识中的事就是在此时发生的。那扑翼飞机向前疾飞,掠过一个沙脊,扑向正在狂跑的人影——他母亲和他自己。保罗仍然记得那飞机在沙地上摩擦时发出的硫黄燃烧的气味。
他母亲当时转过身,以为会受到哈克南雇佣兵激光枪的射击,但却认出了正从扑翼飞机舱门口探出身向他们大叫的艾达荷。“快跑!南边有沙虫!”
但是,保罗在转身之前就已知道是谁在驾驶那艘飞机。扑翼飞机飞行和冲刺着陆的方式中有几处微小的细节,小到连他的母亲也没察觉,但保罗却以此精确判断出了坐在里面操控飞机的人是谁。
帐篷里,杰西卡坐在保罗对面,她动了动身子。“只有一种解释,哈克南人抓住了岳的妻子。他恨哈克南人!这一点我决不会看错。你已经看到了他留下的纸条。可他到底为什么要把我们从屠杀中解救出来?”
她现在才明白这件事,而且仍旧不明所以,保罗想。这想法让他感到震惊。早在从包裹中拿到公爵印章,读到那纸条的时候,他就已经认识到了这一事实,当时他觉得这完全是理所当然的。
“别试图原谅我。”岳是这样写的,“我并不想得到你们的宽恕。我已经背负着沉重的负担。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但我没有恶意,也不希望别人理解,这是我自己的泰哈迪-阿尔布汗,我的终极考验。我把厄崔迪公爵爵位印章交给你,以证明我写下的一切全是真实的。当你们读到我的留言时,雷托公爵已经去世。你们不用太难过,我向你们保证,他不是孤零零一个人死去的,与我们有血海深仇的敌人将给他陪葬。”
纸条上没有抬头,也没有署名,但那熟悉的字迹绝对不会错——是岳写的。
保罗想着那封信,内心再次感受到当时的悲痛,那痛楚是多么剧烈而陌生,似乎发生在他新的门泰特戒备心理之外。他得知父亲已死,心中清楚这一切都是真的,但又觉得这只不过是另一份需要输入大脑以备使用的数据信息。
我爱我父亲,保罗想,且确信无疑。我应该哀悼,应该感觉到某种情感。
但他却没有这种感觉,只有一点:这是一条重要信息。
这条信息跟别的事没什么两样。
他的大脑自始至终都在增加感觉印象,进行着推演和计算。
保罗想起哈莱克说过的话:“心情这玩意儿只适合牲口,或是做爱。不管是什么心情,如有必要,你就必须战斗!”
也许这就是根源,保罗想,我会稍候再哀悼我的父亲……当有时间的时候。
但内心那冰冷的精密感觉毫无减弱的意思。他发觉这崭新的意识仅仅是开始,它正在慢慢扩大。他在接受圣母盖乌斯·海伦·莫希阿姆的考验时,第一次感觉到那可怕的目的,如今这种感觉正渗入他的全身。他的右手——曾经感受到剧痛的手——正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