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麦粗面包(第2/2页)
这就是最后一次野餐聚会的原因吗?——也许每个人都知道,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他们可能会为了避免彼此相见而故意过马路,或者,如果他们相遇了,会说“我们改天一定要一起吃个午饭”却从不这么做。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威尔斯先生现在仿佛还能听到他们从码头跳进湖中溅起水花的声音,就在金黄的太阳底下。还有大树荫下的三明治和啤酒。
我们始终没有吃那条裸麦粗面包,威尔斯先生想。真是有趣,如果那时我们再饿一点,就会把它切开,而我也不会在看到柜台上的那条之后想起往事。
躺在树下,他们都沉浸在由啤酒、太阳与男人间的友情所营造的美好宁静之中。他们承诺十年之后,在1920年的元旦那天去法院大楼相会,看看他们在各自的人生中都做了什么。他们一边随意而悠闲地交谈,一边把自己的名字刻在裸麦粗面包上。
“开车回家的时候,”威尔斯先生说,“我们唱了《月光湾》。”
他还记得他们在干热的夜晚驾车游荡,湿乎乎的泳衣扔在汽车摇摇晃晃的底盘上。他们绕了不少弯路,纯粹是为了好玩,这是世界上最好的理由。
“晚安。”“再见。”“晚安。”
然后在午夜时分,威尔斯一个人驾车回家睡觉。第二天,他就把那条裸麦粗面包钉在了他的衣柜上。
“两年后,我妈趁着我在大学的时候,把它扔到了焚化炉里,当时我简直要哭出来了。”
“1920年发生了什么?”他的妻子问,“元旦那天?”
“噢,”威尔斯先生说,“那天中午,我恰好在法院大楼附近走着。那时在下雪,我听见钟敲响。我想,天哪,我们应该在今天相会的!我等了五分钟,不是在法院大楼前,不,我在街对面等着。”他停顿了一下,“没有人露面。”
他从桌边站起来,付了账。“我还要买那段没切的裸麦粗面包。”他说。
当他和妻子往家走的时候,他说:“我有一个疯狂的主意。我一直想知道大家都经历了什么。”
“尼克还在镇上经营他的咖啡馆。”
“但是其他人呢?”威尔斯先生的脸色红润起来,他微笑着挥手。“他们搬走了,汤姆应该在辛辛那提。”他快速看了妻子一眼,“好玩的是,我决定把这条裸麦粗面包寄给他!”
“哦,可是——”
“当然!”他大笑,走得更快了,用手掌拍打面包。“让他把名字刻在上面,然后邮寄给他知道地址的其他人。最后这条面包会回到我手里,上面会刻着他们所有人的名字!”
“但是,”她挽着他的胳膊说,“这只会让你不愉快。你之前做过很多类似的事情了,而且……”
他并没在听。为什么我白天从未想到这些点子呢?他想,为什么我总是在日落之后才想到?
明天早上要做的第一件事,他想,我要把这条裸麦粗面包寄出去,借由天意,寄给汤姆和其他人。而当它回来的时候,就跟之前被扔出去烧掉的那根面包一样了!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我想想。”他说,妻子打开纱门,他们走进充满闷热气息的屋子,迎接他的只有寂静和燥热的空虚。“我想想,我们还唱了《划船歌》,对吧?”
早上,他从楼上下来,在明媚的阳光中停顿了一会儿。他刮了胡子,刷了牙。阳光照亮了每个房间。他看向早餐桌。
妻子正在那里忙碌。她正在慢慢地、平静地切那条裸麦粗面包。他在温热的阳光中坐下来,伸手拿报纸。
她拿起一片新切的面包,然后亲吻他的脸颊。他拍了拍她的胳膊。“你要一片还是两片,亲爱的?”她温柔地问道。
“两片吧。”他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