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墨尔本的陷落(上)(第3/4页)

此时此刻,他和他的同伴们,都被持续了大半个月的战斗和行军给拖得精疲力竭,唐尼下士的脸被硝烟和污泥弄得黑糊糊的,辛劳和疲乏更使他显得神色紧张,苦不堪言,踩掉了鞋子的光脚上扎着两块棉絮。他的同伴也是一个个浑身污泥,满脸胡须,服装褴褛,邋遢不整,又饿又累,疲乏得边行军边打瞌睡,无论是澳大利亚人、新西兰人、美国人还是英国人,绝大部分士兵已什么也不想了,走起路来好像稻草人似的……

当这些死伤惨重的美国大兵放弃阵地撤退的时候,他们的前后左右还有一大队难民正在溃逃,大多是本地的农民,受伤的人拄着拐仗,濒死的人躺在担架上,还有大肚子的孕妇,白发苍苍的老人,走不稳的孩子,一齐合力拖着那些堆满箱柜和家用什物的大车——因为汽车和牲口都被军队征发走了,难民们只能靠人力来拖着装家什的板车,使得墨尔本四周的各条公路拥挤不堪。沿途所过之处都是些荒无人烟的村庄,杂草丛生的废弃农场,门户洞开的孤独小屋。偶尔可见几个孤零零的老头老太坐在路边,宛如行尸走肉一般。

虽然一路撤退的氛围很压抑,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已经暂时告别了战场,远离了死亡和鲜血。

而就在唐尼下士撤出战场的时候,另一群人却在更加悲壮的走上战场——当他们进入墨尔本市区的时候,被征召进义勇军的老头和孩子正在同一条路上跟这些美国大兵们反方向擦肩而过。那些灰白胡须的老人已颤巍巍得几乎挪不动腿了,孩子们则是满脸的惶恐和绝望,因为他们被迫过早地肩负了成人的任务。

当正规军逐渐从各条战线上撤出的时候,他们这些预定被放弃的老弱病残,这些尽是垂死老头和半大孩子的义勇军,却奉命开往前线,掘壕列阵,拼死固守,为政府和军队的转移疏散争取时间。

敌机在他们头顶轰鸣,炮弹在他们耳边呼啸,很多人还没走到前线就已经在轰炸中毙命,但剩下这些刚刚拿起枪的义勇军,依然坚持不懈地试图完成使命,努力在可供据守的丘陵上掘出散兵坑,在高地上架设起野战炮,并且真的一度打退了日军的进犯——在长驱直入了这么远之后,日军也开始有些疲惫了。

但是,日本人这次投入的兵力实在太多了,火力也实在太猛了,每天发射的炮弹比过去一场战役打掉得还多,完全不像过去那么吝啬炮弹,而是把火炮打得好像机关枪,将大炮兵主义发挥到了极致。

所以,从各个方向来犯的日军,尽管在坚固的防线面前屡屡受挫、损失惨重,可是毕竟兵力充足,而且弹药供给更是无穷无尽,完全经受得起损失。哪怕暂时无法突破盟军的地堡和战壕,但每天依然都有至少上百架飞机往墨尔本市区内投掷航弹、狂轰滥炸,大量地杀伤城内的军队和市民,并且摧毁了许多桥梁和建筑物,使街上平添了不少巨大的弹坑,也让墨尔本这座末日孤城,愈发陷入岌岌可危的灾难性困境。

……

进城之后,唐尼下士首先离队去了一趟设在一所高中礼堂内的伤兵医院,想要讨点碘酒或磺胺粉,给自己被流弹擦伤的胳膊消消炎。然后,他就看到了异常恐怖的一幕:成百上千的盟军伤员和病号,肩并肩,头接脚,一排排一行行地躺在肮脏的地面上,从残破的礼堂内沿着走廊和操场,连绵不绝地一直延伸开去。人群密密麻麻,几乎插不进脚。好点儿的躺在担架上,大部分都直接躺在水泥地和草地上,各种姿态的都有。有的静静地僵直躺着,也有许多蜷伏在太阳下呻吟。到处是成群的苍蝇在他们头上飞舞,在他们脸上爬来爬去,嗡嗡地叫。血腥,汗渍,肮脏绷带和粪便的臭味熏得人阵阵作呕,此起彼伏的呻吟声更是异常刺耳,换上神经弱点儿的人,躺在这地方几个小时就会发疯。实际上伤员中不少人已经神经错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