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贫穷姐妹物语(上)(第2/3页)

一切都是如此的绿色环保、淳朴和谐、宁静安详。宛如绿色和平组织那些环保主义者想象之中的天堂。

可惜如果你真的走进他们的家门,用神探福尔摩斯的观察力仔细搜集讯息,你就会发现很多掩藏在日常生活表面之下的苦恼:比如说,虽然这户人家已经是年收入超过五十英镑的富农,但正在读经的父亲,仍会因为柴火冒出的烟而使劲咳嗽个没完。如果继续这么咳嗽下去,他早晚会患上支气管炎,最多四五十岁就没了命,而这在当时的英格兰属于常态。换成城市居民的平均寿命,更是只有三十岁多一点儿。

接下来,摇篮里的宝宝哭个不停,很可能是因为他得了天花或者其它什么无法治疗的婴儿常见病,隔不了多久就会死掉——这个年代的婴儿夭折率高得惊人,班纳特五姐妹个个都能长大成人,实属上帝保佑。

然后,那位母亲一边做饭一边抚摸着肚子,承受着胃痛的折磨。但就算她舍得花钱去看病,在十八世纪末的英国,医生能够给她开出的唯一有效药方,恐怕也只有鸦片膏……桌上的炖牛肉吃起来没滋没味,很难嚼得动,但除了牛肉和土豆,桌上就没有别的菜肴了,因为这个季节没有水果和新鲜蔬菜。

在白天还好,到了夜晚,因为蜡烛太贵,绝大多数节俭的劳动人民只能靠着炉火看东西,结果因为光线不好,没看几本书就伤了眼睛——别以为在篝火旁边读书是什么很浪漫的事!他们全家人没有一个看过歌剧、画过油画,或者听过一场完整的钢琴演奏,母亲干脆就是文盲。这个家里的父亲和大儿子之所以还能识字,是因为去最便宜的教会学校上过几年课,但除了会读圣经之外,连基本的乘除法似乎都没有掌握。

他们的家距离首都伦敦只有二十五英里,但全家人只有父亲乘坐公共马车去过一次伦敦城,而且来回的旅费开销花掉了他一个月的收入。其他人从来没有离家超过十英里。全家每个人都有足够御寒的亚麻衬衫和羊毛外套,但都在潮湿的天气里长满了虱子。家里也没有床,而是用铺在地上的草垫来代替。

这就是十八世纪末不列颠乡村劳动人民家庭的一般生活条件,足以令一切现代人望而生畏。

当然,上面那是劳动人民的生活,而作为乡绅之家的小姐,班纳特五姐妹原本是不会过这种日子的。

在十八世纪末的英格兰,所谓的乡绅,一般是指那些只靠祖传的产业盈利就能生活得很好,从来不工作的人。他们既不是资本家,也不是牧师、官员或政客,而是彻底的剥削阶级。他们每天什么工作都不做,甚至把工作视为耻辱,只是在每年四次的结账日之前,把自己的账单结算一下就可以了,平时就是喝茶、跳舞、社交、吃饭、喝酒、读书、赌博……堪称是不折不扣的社会寄生虫。

当时的英国乡绅大部分是地主,但因为大不列颠岛并不是很适合农业发展,国内的肥沃土地有限,所以另一些后来发家的乡绅买不到合适的土地,于是就把祖产换成现金存放在银行里吃利息,或者是一些比较可靠的债券、基金、股票之类,依靠每年的盈利和分红来过日子。在十八世纪末,英格兰国内每一英亩土地平均每年大约获益一英镑,而银行、股票、基金、债券等的利率大致都在百分之四到百分之五,而更高利率的股票和债券则通常属于风险投资,很可能会赔个精光,性格谨慎的人都不敢轻易把身家押上去。

班纳特一家之中,班纳特先生每年有两千英镑的地租收入,即代表他起码拥有两千英亩的地产。他太太的嫁妆是五千英镑,存在银行里每年的利息按百分之四计算,就是两百英镑,这就是说他们全家在完全不工作的情况下,全部的年收入是两千两百英镑。在当时的全英国财富排行榜上,绝对在前五千名之内——要知道,那时候距离大英帝国全盛的维多利亚时代还很远,全英国只有四百户人家的年收入在五千英镑以上,而年收入一千英镑以上的家庭也只有七千户。好几个拥有世袭领地的伯爵,一年收入还不到一千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