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崇祯五年的尾声(一)(第2/4页)

而谢秀娘也不像在舜乡堡的时候,总是一身浆洗得褪了色的粗布长裙,而是仔细地打扮起来,上身穿一件胭脂粉色绣云纹小袄,下系一条浅红色百褶裙,裙身右下角绣着大朵的白梅,一直延伸到腰侧,外罩一件朝霞红色滚白狐毛披风,头梳双丫髻,插了一只蝴蝶金钗,还有几朵宝蓝色的绢花点缀于发间。

看着妻子和母亲的这番富贵打扮,王斗在赞叹之余,也微微有些心酸:过去是不是对待家人太苛刻了?

——昔日在舜乡堡的时候,虽然王斗善于经营,手里多少有积攒下一些余钱,但他深知乱世已至,唯有依仗武力方可生存,故而一心整军讲武、练兵备战,恨不得把每一个铜钱都投入到军事上。哪怕开发出了银矿,也没怎么拿来改善自家的生活……当时还没怎么感觉,现在想来,还真是有些委屈家人了啊!

貌似很多地位还不如自己的武官,依靠贪污的军饷,都过着深宅大院、丫鬟仆役成群的奢侈生活呢。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身处于乱世之中,若是再不狠抓枪杆子,岂不是等于任人宰割么?

如今已经不是什么乱世将至、大厦将倾,而是乱世已至,大厦已倾,天下已然分崩离析了啊!

有钱没兵,再多的钱也不过是为其它强人挣来的;有兵没钱,则可以凭着刀子到别人那里去抢。

就算是眼下的富贵日子,也还不是靠自己手下的这支精兵才挣来的?如果自己也像宣府的其他武官一样,把士兵变成农奴和乞丐,只会种地不会打仗,天子和朝廷又凭什么会如此高看自己?

幸好,母亲和秀娘都能理解自己的苦衷……然而,就当王斗欣然从软榻上起身,准备享用母亲烹饪的爱心午餐之时,却听得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鼓声,不由得神情凝重地停下了脚步。而钟氏虽然一时有些错愕,但作为一名久在边地的军人家属,很快也明白了这鼓声意味着什么,顿时就是神色一凝:

“……这是……擂鼓聚将?儿子,这莫非是要出兵打仗了么?!”

……

与此同时,晋王府的一间小花厅内,卢象升和温体仁等流亡朝廷的几位重臣,正为穿越版崇祯皇帝宣布的最新决断,而一个个目瞪口呆,思维崩坏——发兵洛阳?诛杀福王?!!

“……陛下!请三思啊!虽然福王似有不轨之意,但洛阳官府并未与其同流合污,反而只是稍有察觉,就派人前来报告,所以朝廷也只需小惩大诫一番即可,完全不必处置的如此酷烈啊!”

“……而且,福王再怎么说也是陛下的亲叔叔,如此不教而诛,只恐天下人会有所非议……”

“……陛下,如今京师沦陷敌手,南京诸臣拥立伪帝,朝廷本来就处境尴尬,正是需要施恩四方、镇之以静的时候。如果这般狠下辣手,闹出了弑亲的恶名,天下人又该如何看待陛下啊?”

……

一片七嘴八舌之下,基本没有人赞同崇祯皇帝对福王叔叔的杀伐果断,但皇帝陛下依然固执己见。

“……唉,诸位爱卿,朕也知道此策后患极大,可是舍此之外,朕还有什么办法?”

崇祯皇帝宛如笼中困兽一般在屋内踱来踱去,语气中满是焦虑和急躁,“……朝廷眼下困顿于太原,山西全省残破,岁入无几。陕西、河南各省亦是如此。南京诸臣又已扯旗叛逆,江南的捐输财赋再也不能指望。而且南京伪帝一出,天下亲藩势必蠢蠢欲动。当今之计,唯有快刀斩乱麻、杀鸡儆猴,方可震慑屑小!而福王昔日便有与皇父争夺大位之前科,如今又有反迹显露,岂不是上天送给朕的好靶子么?再说,虽然眼下的河南官府尚未附逆,但若是坐视不理,等到再过几个月,局势又有变化之后,河南方面又会如何?此外,如今南京已经去不得了。太原孤悬北方,处于被流寇与鞑虏包抄夹击之势,实在不是久留之地。陕西甘肃一向贫瘠,又是流寇起源之地,朝廷去了那边也站不稳脚跟。而洛阳乃是中原之枢纽,自古以来的帝王之都,山河险要,易守难攻,此外也是御驾南下的必经之路,岂能坐视其落入居心叵测之辈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