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南海铁道纪行(二)(第2/5页)
另一位士子满脸悲悯地抚摸着身旁的不锈钢立柱,如此说道,“……瞧瞧这花花绿绿的铁屋子,还有这条几百里长的什么铁路,居然全用精铁打造,不知靡费人力财资几许!澳宋当国者这般不惜民力、骄奢淫逸,琼州的缙绅百姓们可被他们祸害苦了!如若不能早作谋划,遏止这般嚣张的贼势,南方半壁必然生灵涂炭!我等只有尽心竭力,刺探敌情,才能上为朝廷分忧,下为黎庶解厄,为朝廷百姓除此大患!”
对此,诸位士子儒生都深以为然,在他们看来,像临高这种严刑酷法之地,实在不是他们这种上等人能待的地方。前不久就有个新来的小少爷,不过是当街调戏了一下民女,还没把人家姑娘给睡了呢!就被衙门抓走了,任凭家人们如何花钱打点都是无用——那可是有功名的秀才啊!澳宋衙门居然还说什么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呸!那种蝼蚁一样的贱民,居然敢跟士绅们地位等同?真是礼崩乐坏,是可忍孰不可忍。
至于这繁华的市面,无非是假象而已,之前髡贼洗劫广东,又击灭几大海寇,夺走大量的财货,都堆在这小小的临高。这临高的市面岂能不富?再看那些华而不实的路灯、自来水、铁路――简直就是在可着劲的花钱!让外人瞧着好看,用于蛊惑无知百姓罢了――和当年隋炀帝在洛阳拿丝绸裹树没什么两样。
——总而言之,在等级观念极度森严的封建社会,地主阶级只要看见劳动人民过得宽裕,哪怕没有损害到自身利益,也会感到浑身不爽,认为这些穷泥腿子忘了本分,居然敢把好东西留给自己享用,而不是进贡给诸位上等人挥霍!穷泥腿子就该乖乖咽糠吃菜,每隔几年饿死一批才对!怎么可以妄想吃肉喝酒呢?
这其中既有观念上的束缚,更有经济上的考量——因为按照士绅们的思路,购买田地收租是最稳妥的经营方法。在中国的古代社会,土地始终是保值能力最强的财产,不需要复杂的知识,也不需要花费很多精力,就能有稳定的收入。即使遇到战乱,只要把地契藏好,等到世道恢复太平再拿出地契,不管有没有改朝换代,官府都会认账,哪怕佃户在战乱中死光了不要紧,只要再招佃就是,反正流民多得是。
虽然那种办农场的农业资本家经营方式,或许能够赚到更多的利润,但毕竟既麻烦又耗费精力,还有经营失败、破产赔本的风险。哪有放地收租、把一切风险都转嫁到佃户头上来得轻松?正如在现代社会,某人若是继承一家公司做买卖,绝对要比继承一座房子收房租,要更加辛苦得多,而风险也要高得多。
但这种轻松的活法有一个前提,就是务必要让天底下的佃户都只有老老实实给地主种田才是唯一的出路。如果最下贱的佃户都有了更好的活路,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整日喝酒吃肉的,他们还能安心给地主老爷们做牛做马吗?就算还是给老爷们种庄稼,他们自己也要吃掉一大部分,还能有余粮交给地主老爷?
简单来说,对于租佃制下的地主老财来说,为了保证劳动力的廉价,穷泥腿子如果生活得太好,就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孽!因此,无论是资本主义还是社会主义制度,如果想要发展经济、实现工业化的话,都一定要消灭地主阶级,才能释放出被束缚在土地上的大量农村劳动力——于是,蒋公带着一干党国精英“转进”到台湾之后,也不得不学习宿敌,实施土改,强行剥夺了台湾地主的田土,罗织罪名弄死了一万多台湾地主,才让台湾经济有了腾飞的基础,否则的话,今天台湾的境况恐怕还不如菲律宾……然后,或许是因果轮回,昔年台湾地主后代的势力组织起了绿党,宛如“还乡团”一般在数十年后发动了反攻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