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8章(第6/30页)
“我愿意听你的吩咐,”他在梦中感激地说,“我愿为你而死1
黑衣人的手伸进长袍,把它变成黑色风筝的形状。他们站在高处,在他们的下方,是躺在火中的美国。
我会在我的炮兵中给你一个高级职位,你正是我想要的人。
然后他看见1万余人的大队人马,混杂着衣衫褴褛的男男女女,他们驾车向东,穿过沙漠,进入高山;他们卸下卡车、吉普车、帐篷和坦克;每个男人和女人的脖子上都挂着一块黑色宝石,在其中一些石头的中心,嵌着一个红色斑点,那形状像眼睛,或者像钥匙。他看见了他自己,在先头部队中开着一辆车,巨大油箱的顶部装有备胎,他知道卡车里装满了凝固汽油……在他后面的队伍中,是装载着压力炸弹、特勒地雷和塑胶炸弹的卡车;燃烧弹和逐热导弹;手榴弹、机关枪及火箭发射器。死亡之舞要开始了,烟雾像小提琴和吉它的弦乐,硫黄石和无烟火药的臭气在空中弥漫。
黑衣人又一次举起手臂,当他放下时,一切都变得冷寂,火熄灭了,甚至连灰烬都变冷了。那一刻他又成了唐纳德·默温·埃尔贝特,渺孝害怕,糊里糊涂。只有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不过是黑衣人巨大的国际象棋中的一个小卒,觉得自己受了蒙骗。
这时,他看见黑衣人没有完全遮盖住的脸,在眼睛的位置上,有两个暗红色的煤球在凹坑里燃烧着,被照亮的鼻子窄窄的,像刀刃。
“我愿意听你的吩咐,”垃圾虫在梦里感激地说,“我愿为你而死!我的灵魂是献给你的1
“我要派你去放火,”黑衣人严肃地说,“你必须去我的城市,那儿的一切都得清除。”
“在哪儿?在哪儿?”期望中,他带着焦灼的痛苦问。
“西方,”黑衣人说,声音渐弱,“西方,高山以外。”
然后他醒了,仍然是夜晚,而且仍然明亮,火更近了,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房屋在爆炸。星星被一片浓重的油烟遮住,看不见了。一场大烟雨拉开了序幕,旱冰场染上了一层黑色。
这时候他恢复了决心,因为他发现自己还能走。他一瘸一拐地往西走去,偶尔看见其他一些正离开加里的人,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大火。傻瓜,垃圾虫几乎有些温柔地想。你们会烧死的,到了适当的时候,你们会烧死的。没有人注意他,对他们来说,垃圾虫只是另一个幸存者。他们消失在烟雾中。黎明后的某一刻,垃圾虫一瘸一拐地穿过伊利诺伊的地界,芝加哥在他的北面,乔利埃特在他的西南,火焰消失在浓烟后面。那是7月2日的黎明。
他已经忘记了把芝加哥烧成平地的梦,烧掉更多的油罐,烧掉隐藏在铁路侧线的装满液化气的运输车,烧毁房屋的梦。他对温迪城毫无兴趣。那天下午,他潜入芝加哥的海茨医生诊所,偷了一盒吗啡针剂。吗啡减轻了一点儿疼痛,但产生了一个更重要的辅助作用:使他对实际存在的疼痛不那么在意了。
那天晚上他还从药房拿走了一大瓶凡士林,在胳膊的烧伤部位涂了厚厚的一层。他口渴极了,好像不停地想喝水。关于黑衣人的幻觉像一只只绿头苍蝇在脑子里飞进飞出。黄昏时他崩溃了,他已经开始认为黑衣人指给他的那座城市一定是锡沃拉,那座充满希望的城市。
那天晚上黑衣人又来到他梦中,用嘲讽的咯咯的笑声,证实了他的猜想。
沙漠的寒冷把垃圾虫从混乱的记忆中拉了回来。在沙漠中永远是冰或者火,没有中间状态。
呻吟了片刻,他站起来,尽量把自己紧紧地裹起来。头上群星闪烁,近得几乎可以用手摸到,它们用迷人的光芒沐浴着沙漠。
他摩挲着臂上滑嫩的肌肤,带着浑身的伤痛回到公路上。现在,这些伤痛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他停了一会儿,俯看这座夜梦中的城市(那里到处是闪烁的光点,像营地的灯光)。他开始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