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9安东密码(第3/5页)
“我们是这么设想的,所看到的情况也符合这个假设。例外的只有少数看上去性格平和的专家,他们还能将一部分精力投入到日常生活中。因而我设想……呃,但是我不能把我的想法说出来,因为我归一个禁令装置管。”
他无可奈何地微笑着,卡萝塔修女的心不禁一沉。当IF确定某个人有泄密风险时,就会在此人的大脑中植入一个仪器,形成一个能诱发焦虑的反馈回路,这就是安东所说的禁令装置。这种人不断受到周期性刺激,最后一想到或一谈起被禁止的主题,就会不由自主地感到焦虑和恐怖。一种蛮横的干涉个人生活的监测装置,不过对于掌握着重大机密又不值得信赖的人来说,这种禁令比通常采用的监押和暗杀手段还是要显得更有人情味一些。
这就可以解释安东为什么老是用玩笑的态度对待每件事了。他只能如此。如果他激动或者生气——任何强烈的消极情绪——那么哪怕他并不谈论和思考被禁止的事,也会遭受焦虑情绪的侵袭。
现在她也遇上一个这样的人,看来想接近他真实的记忆是不可能的事。
“太可惜了。”卡萝塔修女说。
“是啊,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在这里多待一会儿。我很孤独。你是个好心肠的嬷嬷,对吧?你知道该怎么同情我这个孤老头子,陪我散散步好吗?”
她本来想说不,然后马上离开这里。可是,就在此刻,他忽然闭上眼,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有规律地做起了深呼吸,同时嘴里还哼哼着小曲。
这显然是一种调节情绪的习惯性动作。那么……这说明在邀请她散步的一瞬间,他大脑里的那个禁令装置被触动了一下,使他产生某种焦虑。这意味着他的邀请中包含有某些重要的东西。
“当然,我会陪你散步。”她说,“但原则上,我在执行公务时不能对任何一个特定的人表示出同情。我们的工作是拯救整个世界。”
安东嗤地一笑。“一次拯救一个人,这未免太慢了点吧?”
“我们将自己的生命投入到为大众服务的事业中。耶稣基督已经为人类赎罪而死。我们的工作是继续努力,洗清其他人身上的罪孽。”
“很有趣的宗教追求。”安东说,“我很怀疑我原来的科研方向,是否考虑过为大众服务这点。说不定仅仅是制造出另外一些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来清洗的脏东西。”
“我也常常怀疑自己。”卡萝塔修女说。
“我们也许永远打不破这些疑团。”他们漫步出了花园,走过房屋后面的小路,再横过一条街道,来到一条通向一个冷冷清清的公园的偏僻小径上。
“这儿的树可有些年头了。”卡萝塔修女看着路旁的树说。
“你多大岁数了,卡萝塔?”
“实际年龄还是心理年龄?”
“咱们只能严格依照格里高利[2]历法,经过修订的最新版。”
“不管俄罗斯统治地区实行的朱利安[3]历法啦?”
“全怪这种历法,我们才一连七十多年庆祝十月革命——那本来是一场爆发在十一月的革命。”
“你没那么大岁数吧,还记得那么久以前的事?”
“你说错了。我的年龄已经够大了,但别人灌输进我脑袋的东西我都能记住。我记得我出生之前的许多事,还记得很多根本没发生过的事。我的特长就是靠记忆生活。”
“这里的居住环境还算舒适吧?”
“舒适?”他耸耸肩,“我时时刻刻都得装出一副笑脸。因为心中怀有如此甜蜜的悲伤——历经这么多的悲剧,我却一无所获。”
“因为人性不会改变。”她说。
“我曾经设想,”他说,“上帝造人时本来可以把人做得更完美。我相信他是照着自己的样子来造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