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纳库麦(第7/18页)

“就是那个。”麻宝麻瓦的声音从地上的那堆垫子里冒了出来。想到她可能一直在观察,让我不由得心底一颤。但我努力不在脸上露出任何表情,若无其事地清洗自己,然后躺倒在另一堆垫子里。那些垫子太柔软了,我很快就把它们推开,并在木质的地板上沉沉睡去。相比之下,地板要舒服得多,尽管如果能垫点什么会好受得多。

在我睡着前,麻宝麻瓦睡意惺忪地问道:“如果你睡觉时不脱衣服,抛包时也不脱衣服,那么你做爱时脱衣服吗?”

我也睡意沉沉,却犹自做出回答:“如果你有必要知道这一点,我会告诉你的。”她的笑声让我意识到自己获得了一个朋友,而后我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一声轻响唤醒了我。这房间高居于空中,不但有东南西北,还有上下之分,以至于我无法分辨那声音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但我觉得,那是音乐。

歌声,或者说人声,在遥远处响着,而后有另一个更近处的声音加入。歌词含糊不清,甚至可能根本毫无意义,但却令人心情愉悦,让我不由自主地听了进去。那声音中并无和声,至少我没有听出来,每个声音似乎都有其各自的位置,互不关联,又像是以各自的方式合二为一。像是有着某种互动,仿佛是音律自身在相互呼应,随着更多声音加入,那音色就变得更清楚动人了。

眼角有什么一闪,我转过身,发现麻宝麻瓦正在看着我。

“晨歌。”她低声道,“你喜欢吗?”

我点点头。她以点头回应,挥手示意我跟上,然后走向一面帘幕。她卷起帘幕,就这样赤身裸体地在平台一角站定。我抓住一侧的立柱,看向她注视着的方向。

那是东方。我猛然意识到,这是敬献给初升太阳的赞歌。就在这时,麻宝麻瓦张开嘴,加入到歌唱者的行列。她的声音高亢,不复昨日在房间里哼唱时那么轻柔。那声音在树木与枝叶间回旋不止,仿佛树木本身的轻吟回响在晨间的空气中。过了一会儿,我意识到其他声音都已沉寂,只剩下她的声音。然后,她发出一系列短而急促的音节,初听上去仿佛毫无韵律可言,却深深刻入我脑海,让我从此无法忘怀。太阳从地平线的某一点上升起,尽管因为树木的枝叶遮蔽,我无法看见它初升的样子,但却能从树梢间突然闪亮的嫩绿色光芒知道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然后,所有的声音都响起来了。汇聚在一处,就这么向朝阳飘去,而后,仿佛有信号响起般,所有声音都不约而同地消失了。

我站在那里,背靠着立柱,并意识到在此之前,我一直像大多数穆勒人一样,认为黑人只适合当奴隶。可这音乐却是这世上任何地方都没有的,它是独一无二的。如果没有出使至此,我就学不到这一点,而后亦将带着这认知离开。我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立着,直至麻宝麻瓦关上帘幕。

“晨歌。”她笑道,“昨晚我非常愉快,所以今天着实该庆祝一下。”

她烹饪了早餐——某种鸟类的肉,还有切成薄片的某种水果。

我问了一下食物的来源。她说水果就是从纳库麦居住的大树上摘下来的:“对我们而言,就像你们的面包和土豆一样。”

那果实有一种奇怪的味道,我并不喜欢,却又不得不承认它可以下咽。

“你们怎么捉鸟的?”我问道,“用鹰吗?如果你们用箭的话,鸟儿不是会直接掉下去吗?”

她摇了摇头,咽下嘴里的食物,而后回答道:“我会让‘教师’带你去捕鸟网那里。”

“‘教师’?”我问道。

仿佛我的问题变成了召唤的铃声,过了没多久,他就站在了房间外面,轻声道:“从地面到空中。”

“还钻进了巢里呢,‘教师’。”麻宝麻瓦回答道。她走出房间,走进隔壁“教师”等候着的房间。我不大情愿地跟在她身后,跳过间隙进入那房间,然后连道别都来不及说,就跟着“教师”离开了麻宝麻瓦的房间。没说再见,是因为我没想好,一对相互还不熟悉的女人是否该相互道别,而在我决定说点什么之前,她就已消失在帘幕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