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现在 1(第2/7页)
“那太厉害了,简直妙极了,我该在哪里签约呢?要帮什么样的忙?不会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吧?”
“比方说假如我要派他去布拉格、奥斯陆或者柏林——噢,希望不会是柏林,上帝保佑——我希望你能帮他在当地找一份正当的工作,像绘画修复师、鉴定师、艺术顾问之类的。看他需要在那里待多久,就找个能让他待那么久又不致引起怀疑的工作。”
“没问题,海勒先生。顺便问一下,您那位特工有名字吗?”
他应该有很多名字,此时此刻伊舍伍德这么想着,一边看着沙姆龙派来的特工穿过方形大院向自己的画廊走来。他的真名叫加百列·艾隆,其工作的秘密性质从他下意识的动作当中就可见一斑。他悄悄溜过杜克街通往这边的小巷,不时越过肩膀瞥一眼身后,看看有没有人在跟踪。虽然天上一直在下雨,他在老院子里转了一圈还嫌不够,又转了一圈,确认万无一失后,才朝着画廊紧闭的门走了过来,按响了伊舍伍德的门铃。可怜的加百列,他是行内数一数二的高手,却不能干脆径直地走向目的地。为什么呢?自从老婆孩子在维也纳出事后,他就变成了这样……没有一个男人能在经历过这种打击之后一如从前。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个头比较中等。他那平稳的步伐就像助推器一样毫不费力地将他推到杜克街对面的格林餐厅,伊舍伍德在那里订了个桌位,两个人共进午餐。他们刚坐下,加百列的眼睛就像探照灯一般扫视着整间屋子。他的双眼状似杏仁,呈现出不自然的绿色,眼神非常敏锐。他的颧骨宽大而方正,嘴唇暗红,鼻子很尖,像木刻的一般。这是一张岁月无法侵蚀的脸,伊舍伍德想。它比较类似于一本男士高级时尚杂志的封面照片,或者伦勃朗笔下的一幅冷峻肖像。这样的面庞对加百列来说是一笔宝贵的职业资产。
伊舍伍德点了菠菜鱼柳卷和桑塞尔白葡萄酒。加百列则要了红茶和一碗清炖肉汤,他这副样子让伊舍伍德不由得联想起一位东正教隐士,这位隐士平日里只靠腐臭的羊乳酪和硬邦邦的大饼充饥。加百列也过着修士一般的生活,只不过他还没有进修道院,而是生活在一座舒适的小别墅里,它位于康沃尔的一处偏远潮滩。伊舍伍德从没见他享用过一顿豪华的盛宴,也没见他笑过,更没见他垂涎过女子性感的丰臀。他丝毫没有物欲,身边只有两件玩物——一台名爵旧车和一艘双桅木船。它们都被他亲手修复得完好如初。他时常带着一台小型便携CD机听歌剧,CD机的机身油漆剥落,惨不忍睹。加百列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装备上,他那小别墅里的高科技玩意儿甚至比泰特美术馆艺术品修复部里的还要多。
距他们第一次见面已经过了二十五年,加百列几乎一点也没变,只不过他那警惕的双眼周围多了几道皱纹,细瘦的身躯上多长了几磅肉。第一次见面那天,他看起来也就比小男孩成熟一点,安静得就像教堂里的老鼠。即便在那个时候,他的头发里都夹杂着几根银丝,仿佛诉说着小小年纪便肩挑重任的艰辛。“朱利安·伊舍伍德,过来见见加百列,”沙姆龙说,“我跟你打包票,加百列是个很有才华的人。”
加百列的确很有才华,只不过这位男青年的身世当中颇有几处语焉不详的地方。他从耶路撒冷的一流学府贝扎雷艺术设计学院毕业后,曾经有三年时间去向不明,后来又出现在威尼斯,成了艺术品修复大师翁贝托·孔蒂的门生。对此,沙姆龙只是简单地说了句“加百列在欧洲旅行了一段时间”。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谈到加百列的欧洲之行。朱利安·伊舍伍德没有提起过他的父亲,加百列也没有提起过自己在1972年至1975年这段时间,为鲁道夫·海勒,也就是阿里·沙姆龙做过什么。伊舍伍德私下里将这三年称为“失踪的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