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潮起潮落(第3/8页)
3月初,扬得知俄国人准备逮捕他,原因是他参加了华沙起义,于是,他决定逃往西方。此时,传言四起,说德国人将在波兰和捷克的边境发动一次反攻。扬和另外一个年轻爱国者希望能够趁乱溜过前线,便搭上了一列开往波兰南部的卡托维兹的火车。扬穿着一套闪闪发光的旧礼服(那是地下组织发的,一起发下来的还有价值十美元的两枚金币),脚上穿着黑色的骑兵长靴。不过,没人对此多加评论——在那个年代,人们对奇装异服已经司空见惯。
卡托维兹人群熙攘,已经成了难民和机会主义分子的麦加圣地。两个朋友被一家商店门前的招牌激起了好奇之心:“西部领土协会”。进了商店,他们发现,只要买几瓶伏特加酒,就可以得到新的身份证,而凭借这个身份证,他们便可以定居在雅尔塔会议上许诺分给波兰的德国领地。扬确信这纯属诈骗。肯定是——可是,那些排队的人却告诉他,由于某种原因,俄国人接受这样的证件。
次日早上,两名怀揣新身份证的年轻人走近了奥得河上的一座桥。他们在一个俄国检查点被拦住了,和其他人一起被赶到了奥得河东岸的一个围场里。在那里,他们告诉一名俄国秘密警察,他们是受西部领土协会的派遣,去为那些准备到尼斯居住的人安排住所的。尼斯是一座古老的德国城市,位于往西约四十英里处的尼斯河畔,靠近捷克边境。俄国人相信了他们的话,发给他们特别通行证,并允许他们使用任何苏联车辆。下午三四点钟,两人再次乘坐一辆俄国卡车向西跨过奥得河。黄昏时分,卡车在通往尼斯的大桥附近停了下来,有人叫他们下车。当他们踏上大桥的时候,可以看到对岸的尼斯城正处在一片火海之中,还能听到断断续续的枪炮声。
桥上有两道关卡:他们过了第一道,但在第二道被拦住了;对方告诉他们,这里是波兰和德国的新边界。扬伸手指向那座烈焰熊熊的城市——它被称为“西里西亚的罗马”——问能否去帮忙抢救尼斯城里那些具有历史价值的建筑,它们最终将成为新波兰的一部分。这一理由深深打动了那名苏联少校。他不仅允许他们过桥,还命令一名士兵和一名中尉护送他们。当他们走向那座城市的时候,那名士兵——一个体格敦实、面色苍白的年轻人——说:“我曾经是一名军官,可我杀死了另一个军官,因为他强奸了一个波兰女孩。”扬认为他是一个俄国秘密警察,此刻只不过是在演戏,因为那名中尉对他非常尊重。
来到城里之后,这一小伙人试图召集士兵们一起救火,但是士兵们正忙于抢劫。他们醉醺醺地在街上摇摇晃晃地走着,对准橱窗里自己的身影开枪射击。
“我们共产党人不应该像牲畜那样胡来!”那个面色苍白的士兵叫嚷了起来,“你是共产党员,我也是共产党员;你们不应该烧毁一座波兰城市。我们是真正的兄弟!”
在这疯狂的一整个晚上,他们四人没有得到任何帮助,只救回了寥寥几座房子。到了第二天拂晓,扬的礼服已经破烂不堪了。那名俄国士兵给两个波兰人找来了一些新衣服,还给了他们一些红白相间的帽章佩戴,这样,他们就不会被俄国人误杀了。
晚上,他们被带到一个军官食堂参加庆祝活动,并被当作“第一届波兰政府”的代表介绍给大家。扬坐在两名漂亮的红军女军官中间;她们的波兰语讲得很差,但却最为友好。席间,有七名乐师为他们演奏西方的流行音乐。这些人是被俘的德国平民,每人都戴着一个臂章,上面写着“艺术家”三个字。晚饭后,一个奇怪的现象开始了:男人们只是独自或同别的男人跳舞,而很少跟女人一起跳。他们一刻未停地热闹到了凌晨三点;直到那时,两个波兰青年还沉浸在自己的骗局之中,连他们本人都几乎信以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