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第2/11页)
黄昏时分,隆隆的炮声越来越近。富勒带上贝尔坦做翻译,离开村子去找让他们挖坑的那个上校。刚走出一英里,他们就被一个多疑的哨兵拦住了。哨兵押着他们,穿过厚厚的积雪,来到了数辆在大雪中围成一圈的坦克旁。两个更加多疑的哨兵和一个高声威吓的军官又把他们拦在了这里。
贝尔坦紧抓住富勒的肩膀。“上校,他们要枪毙我们!”他说,“他们肯定以为我们是游击队。”
争辩了好久之后,那名军官终于允许他们继续上路去司令部。“但是如果今天晚上有哪个俄国士兵出了事,他”——他指着富勒,“必死无疑!”
司令部就设在邻近的一个农庄里。所有人都在喝酒。参谋部的一些人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指挥官是个上尉,他也以为他们是游击队。不过,当他终于相信富勒确实是美国人时,便开始为斯大林和红军祝酒。
但是,由于德国坦克即将横穿这一地区,上尉认为自己应该护送他们回去。他们朝乌加滕村走去。突然,一个哨兵骑在马上疾驰而来,狂乱地挥舞着冲锋枪。“美国人!”当哨兵将枪对准富勒时,上尉连忙喊道。但那哨兵已经酩酊大醉,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反而将枪指向了上尉。再次高声争辩了许久之后,哨兵骑马离开了,两个伙伴终于平安地回到了乌加滕村。
次日清晨,一架小型俄国双翼机降落在附近的一块空地上。两名军官走了出来,索取村里所有等待遣送归队的盟军战俘的名单。他们还透露说,与他们同一部队的十名美国军官已经前往敖德萨准备遣返。其中一人名叫乔治·马尔鲍尔,正是他们过去的看守兼翻译黑格尔冒名顶替的那个人。富勒赶忙给这个德国人改了个新名字:乔治·F.霍夫曼,下士,军人编号,0-1293395。富勒让他记熟自己的新简历:曾在佐治亚州的本宁堡受训;之后就读于弗吉尼亚的候补军官学校;后在富勒的第一〇九团参谋部工作;在阿登战役中被俘。从这天起,富勒不停地提问黑格尔,经常把他从沉睡中叫醒严格盘问。但是不管他纠正多少次,这个德国人总是说自己曾在本尼堡受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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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登战役中被俘的另外三千名美国人近日抵达了IIA战俘营。这座战俘营建在新勃兰登堡的高地上,位于柏林以北约一百英里。除了美国人,那里还有七万五千多名塞尔维亚人、荷兰人、波兰人、法国人、意大利人、比利时人、英国人和俄国人,分别关押在不同的营区里。这是一座专门关押士兵的战俘营,里面只有两名美国军官:一个是医生,另一个是天主教牧师弗朗西斯·桑普森神父。神父在巴斯托涅附近被俘,当时正试图在德军战线的后方捡一些药品。他本来结实强壮,乐观开朗,如今却瘦骨嶙峋,面容憔悴,病魔缠身——不过仍然乐观开朗。德国人之所以允许他和士兵们待在一起,是因为一个态度合作的塞尔维亚医生使战俘营的长官相信,桑普森神父的两片肺叶都感染了炎症,不能移动。
2月初的一个早晨,桑普森神父领着一队美国人去仓库领取美国红十字会送来的第一批包裹。骨瘦如柴的战俘们挤在大纸箱周围,满心想的都是食物。桑普森神父想起了来战俘营后吃的第一顿饭:卷心菜汤,里面漂着几片萝卜,还有无数的青虫。一名战俘大口喝掉盛在皮鞋里的自己那份汤,然后抬头看看神父,说道:“我唯一不满意的是——这些虫子不够肥。”
大家急切地撕开了红十字会的纸箱。一阵紧张的寂静之后,响起了连珠炮般的咒骂声。桑普森神父和伞兵们在一起待了十八个月,还从未听过如此不堪入耳的谩骂。摆在他们眼前的是羽毛球拍、篮球短裤、乒乓球和拍子,还有几百套体育器材和一打美式足球垫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