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5页)
“可你们这些好女人。爱寻开心的贱货。什么都不肯给,可是等你们给逮着了……你可知道你现在惹上什么了?”她回头看了一下,手里拿着铁叉,“你以为你还在跟小伙子们打交道?那些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都挺在乎的小伙子?我来告诉你你上谁家来了,没人请没人要你就来了;你还指望他丢开一切把你送回到你不该离开的地方,你可知道他是谁吗?他在菲律宾当兵的时候为了个黑种女人杀死了另外一个当兵的,他们把他送到莱文沃思去坐牢。后来打仗了[20],他们放了他,让他去参军。他得了两枚勋章,等战争结束了,他们又把他送回莱文沃思的监狱里,直到那律师说服了一位议员把他放出来。那时候我才不必再跟人睡觉了——”
“睡觉?”谭波儿抱着孩子悄声说,她穿着单薄的衣衫,戴着向后歪斜的帽子,看起来不过是个细胳膊瘦腿的大娃娃。
“对啊,你这个灰白脸!”女人说,“要不然我拿什么来付给那位律师?而你以为律师才是那种会在乎的人——”她拿着叉子走过来,冲着谭波儿的脸不怀好意地用手轻轻地打了个榧子,“——会来关心你出了什么问题。而你,你这个长着洋娃娃脸的荡妇,竟以为只要你走进有男人的屋子,他就会……”在褪色的衣衫下,她丰满的胸膛大起大落地起伏着。她两手叉在后腰,用冷峻的冒着怒火的眼睛瞪着谭波儿。“男人?你还从没见过真正的男子汉呢。你根本不知道真正的男子汉想跟你好是什么滋味。你得感谢上帝让你福星高照,使你还没见过也永远不会遇到真正的男子汉,因为只有遇上了,你才会知道你那张灰白小脸究竟值多少钱,至于其他一切关于情爱的事情,你会以为你是妒忌,其实你只是害怕。如果他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他叫你一声婊子,你会连声说是的是的,还会光着身子在土里泥里爬,为的是让他这样叫你……把孩子给我。”谭波儿抱着孩子,瞪圆双眼望着女人,嘴巴微微动着,仿佛在说是的是的是的。女人把铁叉往桌上一扔。“松手。”她边说边把孩子提起来。孩子张开眼睛,哭叫起来。女人拉出一张椅子,坐下了,把孩子放在腿上。“把晾在外边绳子上的尿布递一块给我行吗?”她说。谭波儿站着不动,嘴唇还在微微启合。“你不敢上门外去,对吗?”女人说。她站了起来。
“不,”谭波儿说,“我去拿——”
“我去拿吧。”没系鞋带的劳动靴一步一拖地走出厨房。她回来了,把另一张椅子拖到炉灶前,把留下的两块尿布和那件内衣搭在椅子上,然后坐下,把孩子横放在腿上。孩子哭叫起来。“别哭,”她说,“好了,不哭了。”灯光下,她的面孔显得安详而若有所思。她给孩子换了尿布,把他放回木箱。然后她从挂着一块撕了口子的黄麻袋片的碗橱里拿出一个大盘子,从桌上拿起那把铁叉,走过来又仔细打量谭波儿的面孔。
“听着。要是我给你找辆小车,你肯不肯离开这儿?”她说。谭波儿凝视着她,努动着嘴,仿佛在品尝着话语,用言词做试验。“你肯不肯上后面去,坐上汽车去往别处,永远不回到这儿来?”
“肯的,”谭波儿低声说,“不管上哪儿。干什么都行。”
女人上下打量着谭波儿,但似乎并没有移动她那冷冰冰的眼珠。谭波儿觉得浑身肌肉抽紧起来,像中午烈日下被晒得开裂的枝蔓。“你这可怜的没胆量的小傻瓜,”女人冷冷地低声说,“还挺会装腔作势的。”
“我没有。我没有。”
“等你回去后,有不少事情可以告诉大家。是不?”她们面对面地站着,都压低了嗓门说话,像是两堵紧挨着的白墙上的两个影子。“装腔作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