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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第3/9页)

不知怎么搞的,李明强越想静下来越是静不下。满脑袋都是妈妈的驼背和那张忧郁不堪常常带着眼泪的脸,他不得不先放下笔,趴在桌子上静一静。

一只只沉甸甸的箩筐、水桶、毛粪罐滴溜溜地直在李明强眼前打转,那平时背的滚瓜烂熟的公式定理捉迷藏似的躲躲闪闪。刚刚看见,又被爸爸那张阴沉的脸给遮住了。他伸手去抓,原来是套在耧上的粗绳子。他只好套在自己的肩膀上,像牛那样拉着,让爸爸耕地。农村实行生产责任制,穷困的山村出现了“鸹鸡上南坡——个儿顾个儿”的局面。家里人多的,三四个人拉一个耧。傻哥哥李志强跑了,李明强就一个人拉。他拉得很吃力,指头粗的绳子陷进他多肉的肩膀,心慌得直想吐,一步一步,颤颤悠悠的。爸爸在后边骂:“妈那个B,你听见没有,步子走匀喽!”妈妈来了,妈妈撇着大脚含着泪拉耧来了。泪水冲出了她发涩的眼眶,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瓢泼大雨,是李明强的汗水,是妈妈的泪水,把爸爸砸跑了。人们兔子似的跑,羊群似的散……

李明强终于被监考老师叫醒了。考场一片喧哗,散花似的乱。下课了,李明强就做两道半题。气得他在心里直骂:“娘那B,缺德!你们监考专看作弊的,我睡了一节课,都他妈都不叫我一声!我尻您娘!”

李明强气急攻心,晕倒了。

不知啥时下起了暴雨,倾盆似的,多大的天就有多大的瀑布。白头发、多皱褶、佝偻腰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们,听到考试结束的铃响,擎着伞,披着雨衣、雨布,高高地挽着裤腿蹚着水,一窝蜂似的涌向各个考场。几辆小汽车,在人海雨海中嘀嘀乱叫,雨水砸在车顶上,擂鼓似的天响。那雨下得邪门儿,竖着砸,斜着洒,横着泼,打伞的成了落汤鸡,披雨衣的成了落汤鸡,裹雨布的成了鸡落汤。

当官的孩子闺女们坐着小车走了,有人认的、没人认的俗家弟子也都相继而去,被医生弄醒的李明强执意站在走廊里盯着一棵小树发呆。在来时的车里,他分明看见了妈妈,妈妈挎着竹篮呆呆地站在那小树下,几缕白发在汽车扬起的尘烟里飘动。

妈妈哪儿去了?妈妈——

李明强又晕了过去。

李明强再一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钟了。眼前一片洁白、宁静,那晶莹透明的输液瓶中的液体“滴答”声,唤回了他的生命,唤回了他的记忆。

那是昨天晚上,十点多钟,班主任王老师最后一次到教室催促睡觉,说:“快十一点了,赶快回去睡吧,养足精神,明天好好发挥。”

王老师说完走了,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走了,教室里只剩下稀不零丁的几个人。李明强做完了他压宝的最后一道题,看了看后排中间的座位上,他心中的姑娘卫和平还在,就没有动。

李明强与卫和平是经过三次预选后分到一个班的。他们俩的座位斜对着,李明强坐在边上靠墙,经常半侧着身子,一边听老师讲课,一边看他心爱的姑娘。卫和平好像读懂了他的意思,只要两人的眼光一碰,她总是对李明强甜甜地一笑,露出那两排洁白的牙齿,特别是那两颗富有代表性的虎牙。

今晚,卫和平穿一件米黄色半袖衬衣,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她有点近视,头埋得很低,眼睛离本子很近,脖子下衬衣的领口向前搭着透出拳头大的空隙,日光灯白色的光束通过领口照进去,把两乳间那道深深的沟照得一清二楚,白色的灯光抹在那对儿诱人的乳房内侧,既白得耀眼,又若隐若现,给人以不尽的遐想。李明强看了,很想走过去帮她把衣服向上提一提。他虽然通过这样的缺口,看过好几个女同学那熟透了的“白馒头”,但是,他不能让别的男同学看他心中女孩儿的乳峰。好在卫和平很快写完了,抬起头,发现李明强在看她,就冲他甜甜地一笑。李明强赶紧转过脸,冲着桌子点下头。自从卫和平递给他那张纸条后,走在路上,两人总是有意识地来个迎面照头,然后,一笑,一点头,一点头,一笑。微笑,是人类最美好、最富有魅力的细小举动,一个微笑的脸膛,像一束永远不败的鲜花。他们两人都拥有了一束不败的鲜花,就是没有一个人主动说出心窝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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