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6章 梁公抵都(第2/3页)

沈哲子顿足立住,神色则颇有几分沉重,面向众人环施一礼,沉声说道:“诸公殷望待我,实在令我愧不能当。虽然职任内外有别,但祸出于中,我每思及也要深作扼腕自惭不能尽于匡扶之用!”

众人听到这话,神态多多少少都有几分不自然,尤其何充这个居中在位者,神情则更加尴尬,实在不知该要如何回应。

“大都督目下业已归都,诸方纵有骚乱也必将顷刻势定,良臣辅国,长安在望,也是一桩幸事。”

武陵王在另一侧开口说道,他久在江北之地,对于江北种种也都了解颇深,对梁公的钦佩也是发乎肺腑,并不因时流调侃讥笑而自作疏远。

沈哲子听到这话,却负手长叹一声:“外用边事,唯以尽力讨伐凶逆、以求达于社稷复兴,然则边事虽有振奋,于中却陡遭横斩,世道如此多艰,区区一二人用又何敢称幸!”

他语调虽然仍是平淡,但在场众人却都听得出言辞之间那种呼之欲出的愤慨,一时间也只能尴尬着略作回应。

沈哲子这一次是以奔丧为理由南来,上岸之后也并没有久作停留,一应护从仪驾被安排在了通苑,他便将公主并小儿阿秀一同送入苑中,自己也换了一身哀服,入拜吊唁皇太后灵柩所在。

此时皇太后的丧礼已经进行半程,完成了大殓,停柩殿上朝夕殿哭,以等待各地亲众并官员们或亲自或派遣使者归国致哀。一整套丧事礼节极尽繁琐周全,较之肃祖当年甚至还要铺张得多,除了前后国势有不同之外,其实也是给时局步入下一步留下一个缓冲期。

兴男公主入苑之后,自有其他两位公主并宗王王妃等亲戚女眷迎接入内。沈哲子便直接转向治丧的殿堂,那些前往迎接的台臣勋贵们此时也已经换装返回,包括老爹沈充、此前不见的诸葛恢等人这会儿也都在殿上。

沈充虽是一身哀服,脸上却无多少悲戚,只作掩面干嚎,殿中旁人倒也心知沈家当下势态,心知若让他哭出来反而是一种为难,因此也都不作抨议苛求。

待见儿子行入殿中,沈充两眼已是闪闪发亮,嘴角更是频频颤抖,要靠捻须的动作才能将那按捺不住的笑意掩饰于唇齿之间,不至于笑出声来。

沈哲子先向老爹颔首示意,然后才跪下来膝行至皇太后灵柩前,掏出此前便撰写好的祭文,悲恸念诵,掩面而哭,几做礼拜。待到做完这些,才又在内侍的带领下内入小殿叩拜君王。

小殿中除了皇帝之外,尚有淮南王并其他一些宗亲勋贵子弟,包括他们沈家几名子弟。眼见梁公行入,淮南王等众人俱都起身离席退到殿侧稍作施礼。

皇帝身在席中,看到本来该是极为亲昵的自家姊夫行入,下意识也要起席,只是很快又坐了回去,神态纠结且复杂。

沈哲子看到皇帝大为消瘦的样子,憔悴之处并不逊于自家娘子,心内也是颇为感怀,在正常礼见之后,并没有急于退出,只是望着皇帝低语一声:“臣既归都,万事不必再作忧怀。请陛下善念社稷黎庶,忍痛自惜。”

皇帝听到这话,双肩不受控制的微微一颤,鼻腔里泛起强烈酸意,很快泪水便模糊了视野,唇角翕动着涩声道:“我、朕自是信足沈卿……”

拜过皇帝之后,沈哲子便又退回殿中,直接坐在了老爹身畔的位置上。他虽然辞任大将军职号,但当下的势位已是方伯之首,自然足够资格与三公并席。

此时夕哭将至,此前尚在台城任事的官员们也都陆续换了哀服赶来这里,大殿中人多眼杂,父子俩虽然并坐席中,但也不方便做太多的小动作。

沈充忍了再忍,终究还是没忍住,示意儿子凑过来低语问道:“长途艰行,我孙儿阿秀能否熬得住?”

“父亲请放心,这小儿南来,糟蹋我几近半曲重骑,能吃能睡,闹腾得让人生厌。眼下已经随母入苑,待到国丧事毕,即刻让那小儿来拜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