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内应(第2/3页)
无职无权,无兵无粮,从此只能做个农夫,要扛着耒耜下地,陈兴国又怎么甘心呢?
都是裴该可恨!昔日破我坞堡,杀我兄长,如今又把我这锦绣前程,彻底给打成了齑粉!
不过转过头来再一想,蒋集岗之战,终究是七年前的事情啦,裴该如今贵为天子,他未必还会记得,甚至于可能对这场败仗讳莫如深,不愿意再提起来。至于是我给支屈六带的路……当日我不过一个逃难的百姓而已,羯军中除支屈六外,未必有几人能够把我的名字和蒋集岗向导的身份联系起来啊。
而且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即便羯赵之兵多为将有,支屈六麾下也换过好几碴人啦,正经参与过当日蒋集岗之战,如今同在林虑城中的,貌似不是很多……且同僚多知我为晋官所逼,来投石氏,具体是怎么个逼法,仇怨有多深,没谁有兴趣知道,更不至于会在华人面前告我的刁状吧……
昔日蒋集岗之战,支将军对敌的乃是裴氏,而如今包围林虑城的,则是祖氏之兵,他们相互间通传消息,直至把我给揪出来的可能性有多大?仔细想想,这个险值得冒啊!
于是当日晚间,陈剑便暗开林虑东门,把华骑给召了进来。支屈六得报大怒,破口大骂道:“这狗贼,我不恨其投华,而恨其假装忠勇,称欲与我共死,而转眼便即卖我也。即便死而化身恶鬼,我也必索此狗贼性命!”
至于赶紧设法通知华人,说这个陈剑你们可别信啊,他当日曾经为我做向导,在蒋集岗大败过你们皇帝的军队,甚至于你们皇帝几乎就因此罹难云云……支屈六还没那么小心眼儿,头脑中压根儿就没有起过类似想法。
于是华骑进城,将支屈六及残余数百羯兵团团包围在衙署之中。支屈六挺矛悍战,往来冲突,先后捅杀华兵十数人,直至翌日天明,不管华将冯铁如何呼喊劝降,始终不肯屈服。
冯铁急了,便命于衙署外堆积柴薪,纵起火来。等到烟焰漫天之时,果有不少羯兵冒烟突火,狼狈逃出,但既然失去了墙垣的障蔽,又岂能是华骑的对手啊?多数都被当场射倒、捅翻,只极少数重伤后被俘。
冯铁询问支屈六的状况,俘虏报称:“火起不久,将军自知不免,便于署内望东北方向而拜,然后自刭矣。”
于是等到火息烟止,翻捡残垣之下,果然只找到一些焦黑的尸体罢了,不知道哪个才是支屈六……
报至洛阳,裴该不禁唏嘘——小支啊,你最终竟然是落得这般下场……
想当初身在羯营之时,裴该与支屈六所打的交道最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全靠支屈六撑腰和遮护,他才免受程遐、曲彬等人的折辱,继而还能设谋逃出虎穴……即便自知是敌非友,接触时间长了,也总难免会产生一些感情吧——如今虽喜其败,却实不忍其死。
并且通过长时间的接触,比较深入的了解,裴该也觉得支屈六本质上是不坏的——甚至可以说,这是个忠厚人咧。抢掠地方,杀戮百姓之类恶事,非止羯、胡,即便当时很多晋人军阀,甚至于如今转为华朝名将的——比方说郭默——也都没有少干,既是性格使然,亦为环境所害。象支屈六那样,自己当时跟他说说三国的史事,言及刘备之爱民(为了情节精彩,好吸引听众,裴该基本上是按演义的套路来给支屈六等人说古的),他深以为然,并还能够稍稍检讨自己的过往所为,那就颇为难能可贵了。
支屈六非胡、非羯,祖上来自于西域,可能是月氏的一支,又为石赵大将,本来裴该曾经想过,要把他留下来作为榜样,以便尽快消除降胡、降羯对华朝政权的敌视——羯族还则罢了,各类胡种繁多,肯定是杀不完的,且于妇孺,裴该也严禁部下擅杀。所以说,支屈六你老实呆在上党,等我派人前去接收就完了吧,何必要到太行以东去求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