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人一贵重,必致塞听(第2/3页)

于是祖逖只是奉献三千人给朝廷,重建五校而已。其麾下将领则加中军将军、领军将军等号,以混淆视听——惯例,中军出镇于外者,设护军将军统领之,所以这一名号给了陶侃。

陈頵说如此一来,问题就出现了,首先朝廷任命旧官僚担任五校尉,往往都毫无军事才能,只是门第足够高而已;其次近日又不知道是谁的倡议,打算重建七军……你要么把祖家军改编为中军,要么军事方面的建设全都交给祖逖,以待天下底定,怎能自搞一套呢?而且即便自搞,你能找到合格的军事人才吗?

有五校为前例,则七军重建,肯定也是那些不知兵的官僚窃据名爵啊,这样的军队怎么可能打仗?

说到这里,熊远不禁插嘴道:“我闻朝中,是裴、祖、荀三公用事,各有其党羽。则大司马在关中建三军,骠骑大将军自将中军,唯荀公手无寸兵,且其所附旧僚虽多,却泰半无可安置,或乃因此而起重建七军之议,未可知也。”

陈頵抚掌道:“孝文一语中的!”你猜的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荀组想要扩充自家力量,就必须得多少掌握一支武装力量,由此才会倡议在祖军之外,别建中军。可是依附荀组那些人,都是中州高门、旧日显宦,其中有几个会打仗的?

“故此吾乃奏请于武将之任,亦当先举后试,勿使无才者充位也。”

但是他的奏章递上去,却压根儿没人理,话说多了,又被大老们厌烦,这才打算放之于外,去边远郡县任职……

然后话又兜回来,陈頵压低声音对熊远说:“我知召还大司马,乃祖士言、士少之意,彼等实知大司马必不肯归,乃以此坑陷之也。然而荀公亦恐大司马归朝,中外军可相拮抗,唯无彼等展布之处,乃与梁公、荀令等私相授受,按章不允。”

熊远点头道:“原来如此。”随即就问了,你既然明白这点,却又为何要上奏请求将此事付之公议,甚至于因而弹劾荀崧呢?你可不是会被人当枪使的性格啊。

陈頵叹息道:“因吾望大司马之归也,则可制荀公等,使不能私相援引,党羽塞道……”裴该手下和祖逖手下,那都是真刀真枪跟胡、羯厮杀出来的,自有其能,唯独荀组那票党羽,多半是颟顸官僚,倘若不是洛阳、长安尽皆镇定,估计他们没一个敢从南边儿跑回来。但是如今这班人充斥朝野,把洛阳又搞得乌烟瘴气的,祖逖也拿他们没辙,祖纳似有同流合污之嫌,除非大司马回来,否则这局面真的扭转不过来啊!

“昔大司马不奉天子长安,而归之洛阳,是自任其难;唯今不肯还朝,坐守关西,是避让其难,惜哉!”

熊远摇摇头:“二事不可相提并论。昔日大司马所当之难,为胡寇也,今所避之难,是中朝也……”外敌之难易解,只要咬紧牙关,奋力杀去便可;这内敌之难,可就没那么容易解决啦——即便裴大司马,他暂时也没有重整朝纲的把握,所以在关西之政梳理清楚之前,是绝对不肯还朝的。

陈頵双手一摊,说:“大司马不还朝,一为国家计,二为自身计,而我身为朝臣,唯可为国家计,不可为大司马计。”所以我才上了那道奏章啊。

熊远想了一想,就说:“延思既然一心为国,不怕为当道所恶,又何必畏惧大司马,不肯从我西行啊?大司马素宽仁,即我初会,亦曾以言辞激之,其不恶我,反付以掘金、铸钱、造兵之重任。如今岂有因一弹章,而恶延思之理呢?”

陈頵笑道:“此一时而彼一时。昔日大司马在徐方,位不过刺史,地不过数郡,今名重天下,朝廷宰臣,留台长安,貔貅十万,又岂能与昔日相同呢?人一贵重,必致塞听,犹能礼贤且不尤人者,几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