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怠慢贤者(第2/3页)

面谒尊长,惯例卸剑,可这招防君子不防小人,倘若真是刺客,根本不会使长兵器,随便哪儿还藏不下一柄匕首啊——好比上回那个“裴坦”,裴该倒确实遵守承诺,给了他一个速死,但仍然下令分裂其尸,以泄心头之恨——即便官员入朝,面对天子,也没有预先搜身的道理。那他裴大将军又岂能搜士人之身?

裴该是真怀念未来之世,拿个金属探测器朝身上晃晃,不用摸来摸去甚至脱衣服,就能把武器给搜出来了。这年月除去金属,还真没什么可以用来谋刺的——你见过刺客使石刀的么?似自己当日袭石勒,使用玉器,你瞧是什么下场?

当然啦,命人不可近前,就在门前落座,这同样也不礼貌,但裴该不可能再让步了,只好解释:“情非得已,前数日才刚遇刺,不得不谨慎耳。”

胡焱闻言,不禁吃了一惊,随口就问:“得非胡寇所遣么?”

裴该心说你消息还真闭塞,果然是才刚从南边儿返回的么?也不回答——他没这个义务——只摆摆手:“请坐——卿今来谒我,所为何事啊?”

既然前不久才刚遇刺,那么如今谨慎一些,倒也在情理之中,胡焱不好再请求靠近——否则对方心里肯定会琢磨啊,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果然也是刺客不成么?!于是拱拱手,屈膝坐下,随即回禀道:“因闻焦嵩据郡谋反,朝命讨伐,故来求谒。我胡氏为临泾大族,颇得人心,可潜往以擒焦嵩,献城于朝廷……”

裴该笑道:“卿来迟也,才得报,焦嵩已然授首。”

胡焱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嗒然若失,只好说:“全赖裴公,使临泾脱于叛逆之手,胡氏上下,咸感大德——吾请为裴公效力,以酬恩惠。”

裴该心说这些天跑来谒见,想要讨官做或者投靠我的士人多了去啦,我虽然缺人,也不可能照单全收啊——“卿有何所长,要如何为我效力啊?”

胡焱回答说:“别无所长,唯能理民,昔在阴般县中,为长吏三载,试核曰能……”

裴该问他:“卿是因何而弃官的?”

胡焱脸上略略一红,回答道:“适逢胡乱,天子蒙尘,赵染叛于蒲版,刘曜来侵关中,南阳王(司马模)困顿于长安,不能发一兵一卒相救,吾无奈之下,只得遁归临泾,旋因族命,携一门南徙……”

南阳王司马模是在永嘉元年(307年)代替被他谋杀的河间王司马颙镇守关中的,当时关中大饥,而且裴苞据秦州违命,司马模的统治基础相当薄弱。可即便如此,当老哥司马越召他回朝担任司空的时候,司马模还是婉言推辞了——关中虽贫,距胡尚远,如今各路胡军有合围洛阳之势,我怎么还敢往东边儿去啊?

可谁想很快的,胡汉军便即攻陷洛阳,俘虏了晋怀帝,随即图谋关中。司马模派牙门将赵染守备蒲坂渡口,赵染遇敌,求援不得,竟然归降了刘粲,旋即刘聪就命刘粲、赵染配合刘曜,攻掠关中。消息传来,将兵四散,司马模无奈之下,只得开城迎降,却先受赵染之辱,复为刘粲所杀。

胡焱担任县长的阴般县,就在长安东北方七八十里外,在新丰和霸城之间,正当胡寇来侵之路。他当时三年任满,考绩上佳,正在等待迁转呢,压根儿就没有硬扛胡军之意——即便有那胆色,他也毫无实力啊——干脆以此为借口返回了长安城。随即见到长安城中的乱相,司马模毫不能制,知道大势已去,于是逃回老家安定临泾……

当然啦,如今在裴该面前,胡焱不便自暴其短,于是就含糊地说,乃因求援不至,难以守御,这才弃职逃亡的。

裴该倒并没有听出对方话语中的破绽来,只是掐指一算,洛阳、长安次第陷落是在五年之前,而那时候胡焱已经担任三年阴般县长了——“如此说来,卿为长吏之时,年方弱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