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胡垒前(第2/3页)

刘曜留下来断后的,虽未必都是精锐,但皆忠勇之士,知道只有自己在这里拖延了足够长的时间,才能使主力安然撤归,己军也才不至于全军覆没——自己未必能够得生,但袍泽却有生的希望——故此人人拼命,前仆后继,晋军一时间也攻不进去。

裴该自然知道刘曜不会放一座空营给自己,定然留下了断后的兵马,原本计划让刘夜堂率“厉风”三营去攻营垒,出北门的其余各营则左右兜抄,尝试追击刘曜。可谁成想甄随正在策马前行,忽见“厉风营”已与断后的胡军接触上了,乱军之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若隐若现——呀,这不是擒拿过伊余的那个平先吗?

只见平先左盾右刀,端立于垒壁之上,无数胡军就以他为中心,排列坚阵,相互策应,奋勇厮杀,使得“厉风营”难以寸进。甄随当即就怒了,手中长刀扬起,朝着平先一指:“我等先去砍下这厮首级,再追刘曜不迟!”领着“劫火中营”便从侧面直冲了过去。

徐州军自北伐以来,大小近百战,还从来没有出得这么齐全过,故此各营督皆有争竞之意,无不鼓舞士卒,奋勇前突——都督就在身后,我营能否扬名,盖过其他营头,就看这仗打得怎么样了!唯独刘夜堂为人老成,他知道都督交给自己的任务最重要,眼见胡军坚守不退,心知若是徒恃蛮勇,浴血前进,即便取胜,己方也必损失惨重——胜利在望之时,又何必多伤人命,弱我实力呢?

故此旌麾连扬,将部下析分为四个梯队,不时轮替,如车轮般翻滚向前,不使任何一支队伍因为死伤惨重而减弱了战斗力。他希望能够通过这样反复突击,先疲惫了胡军前锋,然后再寻机发动总攻。

可是随即一瞥眼,特么的甄随这蛮子干嘛来抢我的任务?真是哪儿都有他,是可忍,孰不可忍!刘夜堂急了,便命右副营督董彪:“速去斩了敌将的首级,休落于蛮子之手!”

这个董彪本是冀州河间人士,天生身高力大,因为家乡遭到兵匪蹂躏,被迫携妻带子,一路南逃到了长江岸边,遂为李矩李茂约招募为兵。此人平素寡言少语,秉持着说得多不如做得多的理念,跟刘夜堂性情投契,乃被目为心腹,提拔他做了右副营督。

要说当日裴该在徐州大暴兵,将四营兵马扩充为十二营之时,因为手头缺将,故此新任副督多由正督举荐——如高乐举荐熊悌之、陆和,甄随举荐王泽(谢风是卫循推荐的)——但此后各大营往往被拆分开来,各自行动,副督们地位不同了,跟正督的关系难免日渐疏远,内心中逐渐生出了一份争竞心来。尤其前不久陆和替换下了高乐,则各营副督都难免会想,我是不是也有机会,把老大给拱下去,以身代之呢?尤以“劫火营”中,这种迹象最为明显。唯有刘夜堂举荐的两名副手——董彪和周晋——都跟他一样是老实头,依然把刘夜堂当作长官而非主官来侍奉,对其指令向来凛遵不违。

不但不违,往往连异议都不肯起。因此董彪听令后,二话不说,带着自己最精锐的两支小队就直接撞了上去,目标——平先。

晋军这一加紧了攻势,胡汉方面略微有些吃不消了。一则素质有差,二来双方的武器装备多少也有点儿区别——徐州正兵的装备都是官家打造下发的,质量很好,哪怕在训练中用坏了,只要主官证明并非自毁,随时都可替换;胡兵却往往使用着自己在战场上缴获来的武器,即有损伤,也无处替换,战斗烈度一增大,断刀、折矛之事便即层出不穷。

尤其原本胡军前阵都在抵御正面的“厉风营”,孰料甄随率“劫火中营”猛然间从侧翼直冲过来,平先多少有些捉襟见肘,急忙遣人禀报宋始。宋始自然也一直关注着战局,手把着生力军随时准备补充,见状不待平先求救,便急命裨将丘中伯率五百兵去迎甄随。甄随才到营前,便下了马,双手各执一柄长刀,劈开栅栏,往里便冲。他将双刀舞若车轮一般,身先士卒,当者无不披靡。丘中伯急来放对,可是才刚一个回合,便被甄随手起刀落,连肩带背砍成了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