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粮道(第2/3页)
裴该笑一笑,低声道:“祖君,即除彼二獠,建康亦必再遣人来,不过扬汤止沸罢了。君可曾想过,与其请天子诏,不如请节?”
自汉末以来,为使刺史得总军戎,朝廷往往赐予节杖,分为使持节、持节、假节、假使节四等,其中使持节得杀中级以下官吏,持节可杀无官平民,假节等得杀犯令军吏。照道理来说,祖逖为兖豫都督,裴该为青徐都督,天然具备假节以下职权,而既然同时带刺史号,则为刺史掌军戎者也,怎么也该赐支节旄,起码给个“持节”号;但长安为怕刺激到建康政权,故此特意不予。
其用意是:作为都督,军事自可专断;但作为刺史,民政你们还是要听琅琊王的,不可擅行杀戮。
当然啦,太平时节,理论上从郡县之长直至刺史,都是没有擅杀权柄的,即杀平民,也必须得报中央核准、批复;乱世之中,谁还会搭理这些?不过终究名不正则言不顺,就理论上来说,祖、裴在自军中可依军法——甚至是自定的军法——惩处将吏、士卒,至于军行沿途的官、民,则没有刑杀的权限了,即不报长安,也须先报建康。
虽属虚名,但裴该要的就是虚名,这无形中可以增强祖、裴二人的权柄,且一定程度上与建康做切割。二人若有节旄在手,相信王导等人再想扯后腿,就该掂量掂量啦。建康未必担心祖、裴杀陆、戴,且若真敢动手,一旦形势许可,便可宣布祖、裴有罪;但若你来一个我便杀一个,且明面上合乎法理呢?建康真派得出多少高级官吏来江北督师吗?要不要王导亲自过来?
因此祖逖闻言,略一沉吟,便即颔首:“好计……只是,长安肯与否?”
裴该笑道:“我等可云,军行之际,地方每多掣肘,若无节旄,难以往救长安。今天子望我,如大旱之盼云霓,且见我顿兵成皋,其心必急,则何所求而不可得焉?只恐索巨秀弄政,不欲使建康坐大,然我等求节,是可独立于建康之外,料彼亦无不允之理。”
其实说起政治斗争来,裴该虽有见识,终究缺乏经验,这个主意还是裴嶷先提出来的,得其首肯,才会借机与祖逖相商。若是裴该一人求节,强横之态难免使人侧目,倘若再扯上祖逖,他个人就不那么显眼啦——而且成功的可能性也更大。
当下二人并头商议了一番公文言辞,要显出不卑不亢之态来,既不给人要挟朝廷的印象,又能使朝廷重视这一请求,完了裴该就说:“我军中乏如椽大笔,祖君在兖、豫,应招揽了不少旧族名宦,此事便拜托祖君了,我联署可也。”顺便提出请求:“徐州无人,若中州士人肯来我麾下者,还望祖君荐举。”
祖逖首肯了,随即转换话题:“今日得见文约军势,果然天下强兵,使祖某惭愧——乃知阴沟水畔的恶战,本非幸致。不知何以能练出如许精锐来啊?文约可有以教我否?”
裴该喝了一口酽茶,淡淡地回复道:“祖君何必明知故问?”我在徐州是怎么干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问题你在兖、豫能够复制吗?你肯复制吗?
祖逖不禁“啧”了一声:“今番北伐,我便欲将那些坞堡散卒,逐渐笼于麾下,割并重组,严加整训。此前对彼等太过放纵了,竟然花费如许时日,好话说尽,才起得这三万余兵马来。”随即又对裴该说:“陈午部将冯龙前率八百骑来合,听其言辞,颇有投效之意……我昔日若留李头,必不会遭了陈川的毒手,每每反思,着实懊恼。则今日不可再拒冯龙!”
提到陈川,裴该也不禁切齿,便道:“陈川降胡,且引胡寇来逆我师,真正最大恶极,天人共愤。我欲以此责陈午,甚至发兵攻打浚仪,祖君可肯允准否?”
祖逖犹豫了一下:“陈川有罪,不及其侄……文约行文以责陈午可也,发兵往攻则大可不必。且来去二三百里之遥,我等虽在此以待胡寇,暂亦不当分兵。”想了一想,又说:“且看陈午回复,再做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