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下第一档案库(第6/8页)
这套不分轩轾的配置阵容,倒也符合档案库这种特别重要的冷衙门定位。
除却这几位大员之外,还有五十名监生、三十名小吏和一百多名匠役负责日常晾晒黄册。匠役从应天府所属的两个县里征招,要求还不低。这些人得粗通文字,否则晾晒完黄册之后,都没法正确放回去。
除此之外,还有京城东、北二城兵马指挥司和沈阳左卫牧马千户所,三个军事单位各出一批歇操卫兵,昼夜沿湖巡视,驱赶闲杂人等。每五十步就要设一哨,严加防范。
户部十三司还轮流调拨小吏四名,在湖面定期巡逻。可谓是戒备森严。
后湖与四面陆地隔绝,没有桥梁通行,因此黄册库还配属了三十七个船夫和十二条官船,负责与岸上的往来联络。但这些船可不是随叫随走的,平时都停泊在太平门外,用铁索串锁在码头石柱上,每旬只有逢一、六才能通行,谓之“过湖”。
过湖之日,所有需要上岛之人要集中在太平门外的湖口检阅厅,主事官员仔细查验其身份、凭信文书。无误后,由掌握钥匙的内监打开铁索,带队上船。当日济渡任务结束后,内监还得把船重新锁上,加上封条。
就算过湖上了洲陆,黄册库也不能轻开。负责人得先从主事官员那儿领取文书,再到守备太监那儿领取钥匙,结束之后,要把钥匙原样交回。
当时有两句诗:“四面环巡照大禁,中洲守护绝通衢。”诗一般,但描述的禁绝情景半点不假。
明代关于“过湖开库”的故事很多。比如在洪武年间,曾经有一位监生,从守备太监那儿拿了钥匙去开门,然后有事回家,就把钥匙也带回去了。他媳妇一看钥匙上缀着的黄色绒绳太旧,给换了一根新绳。等监生把钥匙交还守备太监,太监一看大惊,说这钥匙绳是马娘娘亲自搓的,你擅自换走,要倒大霉。吓得监生连滚带爬回家,还好媳妇没来得及把旧绳子扔掉,赶紧重新穿回去,免去一场大祸。
这故事有点传奇色彩,尤其是马娘娘亲自搓绳这个细节,很有民间想象的风格。不过它至少证明,后湖管束之严,连老百姓们都很清楚。
接下来这个故事,可就是不折不扣的过湖斗争了。
弘治元年(1488年)的十一月二十日,有个叫郭镛的太监,奉命去两广公干。他路过南京时,突发奇想,硬是逼着内监把船锁打开,带着二十多个随从登上梁洲,在黄册库逛了足足半天,过午才走。
这事惊动了南京的御史们,他们以监察御史孙纮为首,在十二月二十五日上书天子弹劾郭镛“擅游禁地”,强调说黄册库是国家机密所在,虽然这人并未造成什么损害,但万一开了这个先例,以后人人都可以进入,贻害无穷,所谓“其源一开,末流无所不至”。
册籍之重,兹事体大。皇帝很不高兴,把郭镛申斥了一通,顺手夺了他的两广差使。
这起纠纷,引起了宦官们很大的不满,认为南京御史小题大做,故意让他们难看,暗搓搓地伺机报复。到了弘治三年,司礼监有个叫何穆的太监,前往后湖巡视。这次他奉了圣旨,黄册库官员乖乖地请他过湖勘验。
何穆巡视了一圈,眼皮也不抬,开口批评说后湖的关防太过松懈。官员赶紧请教说怎么改进,何穆也不客气,提了四点要求。
第一点,太平门旁边的石闸,要标定一个刻度。平日湖内水量控制,看水位刻度决定,过则开,不过则不开。
第二点,湖边每百步设置石碑一通,写明“不许官民人等占种湖田”。
第三点,于神策门外东城脚下湖边,修起一道界墙并栅栏,切断人畜往来,防止百姓窥伺册库。
第四点,过湖船只,要严加管理,铁锁连串,铺门封锁。何穆这四点要求,看似是很合理的建议,并无不妥,可黄册库官员一听,就知道里面暗藏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