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草莽英雄打江山,踩着白骨也要上(第3/11页)
对此,张士诚感觉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与他一同起事的那些老弟兄们的心情,却显得相当痛苦,以前做私盐贩子时,要受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们的窝囊气,如今,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踏着多少人的尸体打下了这片锦绣江山,弟兄们也都当上了大官——不是大臣,就是大将,可是却不能痛痛快快地享受荣华富贵醇酒妇人。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既然如此,要这江山和权力干什么用?
此时,如果张士诚告诉他们:“天下还没有拿到手,大敌当前,任重道远,弟兄们还需努力。”他们可能还会再拼一把。可惜,张士诚自己并没有这种打算。这位私盐贩子出身的好汉毕竟目光短浅了些。他对占据了中国最为繁华富裕的鱼米之乡极感满足,并没有争夺天下的雄心壮志。他很想保境安民,不愿再冒什么太大的风险。他甚至没弄明白,值此天下大乱之际,虎狼遍地,自己已然处身于不是吃人,就是被吃的境地,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者,此之谓也。他不知道,狼顾虎视之下,想单独保住自己的一方基业,从而长享富贵是没有可能的。
然而,张士诚可能还真就是这么想的,他的所有“基本国策”都是围绕着这种胸无大志的想法展开的。这种远大志向与战略眼光的缺失,甚至根本称不上是一种战略的战略,可能是张士诚屡屡错失良机,并最终栽在朱元璋手中的重要原因。须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朱元璋的形势与实力都曾经远远不如这位张士诚。
很难说,是江湖义气妨碍了张士诚的战略眼光与心胸,还是本来就缺少雄才大略,从而使他的江湖义气被推到极致,达到了一种名副其实滥用的程度。换个角度或许也可以说,如果当初起兵时他还有一些雄心的话,那么,如今在这温柔富贵乡里,也消磨得只剩下一些已经无用、反而有害的江湖义气了——尽管这份义气曾经帮助他达到了今日的辉煌。
有一个颇有传奇色彩的故事,恰能说明这一过程。
在张士诚“自奉甚俭”的日子里,他那些出生入死的老弟兄们极为苦恼,他们很仗义,很希望与张士诚在有难同当之后,能够有福同享。于是,他们努力地想了很多主意,希望打开畅通无阻的道路,使张士诚、进而使他们自己能够痛快地享受生活。最后,据说他们想出了一个并没有多少新意,但对一个盛年男子来说却很难抗拒的主意:他们找来一位不但倾国倾城,而且善解人意的美貌风情女子,给张士诚布置了一个显然没有恶意的温柔圈套。结果,张士诚相当愉快地落入圈套。他那威严慈爱的高堂老母,在如今深深叠叠的庭院豪宅中,大约已经无法过分为难自己已经称王的儿子了。于是,一切都变成了既成事实。从此,张士诚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这个故事,很有可能是真实的。事实上,哪怕是纯粹虚构的都无所谓。因为,随后发生的一切反正都一样,构成了历史上无法改变的事实。
张士诚有三个弟弟。大弟士义已死,二弟士德有勇有谋,张士诚曾经把军国重任基本交给了这位弟弟。可惜,一次与朱元璋部队恶战,士德不幸战败被俘,他拒绝了朱元璋的劝降,并在监狱中带出密信给哥哥士诚,让他宁愿投降元朝廷,也要和朱元璋血战到底,最后绝食而死。张士诚的三弟张士信则是一个标准的花花公子,或者应该说,比花花公子还糟。二弟士德死后,张士诚居然就让这位差不多完全不成器的三弟当了丞相,自己则专心致志地躲进深宫里享受生活。
这位丞相处理军国大事时,看不出有多大的才干,而对于贪污受贿、昏天黑地地享乐却相当精通,而且还特别风雅。比如,此人纳娶的姬妾达百人以上,并教以天魔之舞。大约就是一个男人与一大帮女人脱光了衣服群歌群舞群交的胡舞。在进行重大的军事行动时,他都要携舞女歌姬同行,为的是品味诗酒唱和、丝竹歌舞之中,樯橹灰飞烟灭的意境。这种意境,与三国周郎“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境界比较起来,可是要更有诗情画意得多了。遗憾的是,此公主持的军事行动,不是错失良机,就是一败涂地,很难找到能够让他如此顾盼自雄的案例。即便如此,张士诚对自己的这位老弟仍然怜爱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