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2/10页)

梁必达豁达大度,更是谈笑风生妙语连珠,跟切斯特顿夫人联袂表演,把家宴的气氛一次又一次地推向高潮。

切斯特顿是个中国通,其父当年在朝鲜战场上是个上校,在一次进攻战斗中被流弹击中丧生,所以切斯特顿对于中国怀着一种很复杂的感情,从军后致力于研究中国军队的战略战术以及军队建设,是个很有见地的中国问题专家,这种研究无疑带有很明显的个人色彩。只是,在外交场合里,切斯特顿还是不得不学习中国人的韬晦,隐蔽起真实的感情,不显山不露水地矜持着,自始至终只是微笑,竭力地保持着Y大国军事外交家的涵养,与梁必达以外的中国同行们象征性地碰杯致意,并在不易察觉之中以眼神暗示夫人,对其过于放浪形骸表示了不满。无奈法兰西半老女郎一见到巍峨魁梧而又风度翩翩的梁必达,就情不自禁了,哪里还顾得上看切斯特顿的眼神?不仅冒险喝开了中国烈性白酒,而且主动兴风作浪,逮住梁必达一个劲地灌酒。

梁必达来者不拒,尽管他对切斯特顿夫人身上的狐臭气味和过于露骨的缠绵还很不习惯,但仍然礼貌地接受下来,还放下架子跟她开起了中国式的玩笑:“我们两个左一杯右一杯地碰,我家老伴跟你家先生恐怕要吃醋呢。”

切斯特顿夫人不知道吃醋是个什么意思。在座的还有一个颇为年轻俏丽的姑娘,是中方翻译。女翻译费了很大的劲也没有说清楚,最后干脆言简意赅了:“就是怕你夺走梁必达将军的意思。”

切斯特顿夫人放肆大笑,说:“啊,梁必达将军是很有魅力啊,我如果还在这里住上三天,可能就要跟梁必达将军私奔了。”

梁必达半醉半醒地说:“好啊,不过,私奔可以,但是不能奔到你那里去。到了Y国,我就只能当士兵而不能当将军了,那样的事情我是不会干的。”

切斯特顿夫人面若桃花,一双半老的美丽眼睛春潮荡漾,还没有来得及继续撒娇,一直不动声色的切斯特顿少将却不失时机地截住夫人的话头,突然改变主题,问道:“梁必达将军,能向您请教几个问题吗?”

此时梁必达已经做出醉眼蒙眬状,面带憨笑,说:“本司令乐于回答。”

切斯特顿说:“听说梁必达将军出身于乡村,你童年的时候想到过今天要当将军吗?”

梁必达说:“当然想过。我梁必达到这个世界上来,就是为了当司令的。”

切斯特顿做愕然状,想了想又问道:“当年,梁必达将军是不是为了吃饱肚皮才扛枪的?据我所知,在你们中国的军队里有许多将军都是为了吃饱肚皮才当兵的。”——这话似乎就有些挑衅的意思了。

但梁必达却似乎没在意,狡黠一笑,不假思索地说:“我参加抗战的时候不缺饭吃。我在娘肚子里呆到第八个月的时候,就听到了外面的世界在闹革命,那时候我就开始研究革命是个什么东西,研究了三个月,才弄明白。我是我老娘怀胎怀了十一个月才决定出生的,就是冲着革命这条路来到人间的。”

切斯特顿仍然穷追不舍,说:“我听说梁必达将军当年本来是要参加中国的另外一支军队的,是和那支军队失之交臂,才到了共产党的军队。我还听说,您之所以最终留在了共产党的军队里,与一个叫东方的女子和杨庭辉先生有关。假如,在最初选择道路的时候,您首先遇到的是另外一支军队,再假如,您在走进这支军队之前没有遇到东方小姐和杨庭辉先生,那么,您能想象您今天是个什么样子吗?您是不是认为您今天的结局是由许多偶然因素组成的?还假如……”

梁必达警觉起来了,眉头不易察觉地跳了一下,注意地看了切斯特顿少将一眼,但马上就笑了,大手一挥说:“没有那么多的假如。假如那些假如都能成立的话,我梁必达就不会到这个世界上来。假如还有一个假如能够成立,假如令尊大人在走向朝鲜战场之前还没有结婚,今天在这里坐着的就不会是你切斯特顿少将了。所以说,在有些问题上,没有假如,只有必然。偶然往往也是一种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