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9/12页)

杨庭辉抬头看了他一眼,见张普景一脸正经,说:“噢,别走啊。谈什么问题?又不是鬼子打来了,能有多大个事?你且耐心等待,鹿死谁手很快就见分晓。老王你别自作高明,我下棋喜欢下险棋,看好,就是这一步,你老窦奈何我不得。”说完,掂起攻入蓝方右侧的那匹马,架在自己的炮位上,挡住了蓝方进攻之车的退路。

窦玉泉全神贯注在棋盘上,略一思忖,毫不犹豫地吃了杨庭辉的那匹马,慷慨地付出一只车的代价。但是,当杨庭辉隔山一炮打过去之后,恰好松了窦玉泉的马腿,遂用一卒拱掉杨庭辉的一个仰角仕。杨庭辉以为占了便宜,翻过来一炮敲掉了这只放肆小卒,就这一下坏了,窦玉泉的一只炮从大后方隔山打过来废了杨庭辉的当心卒,再横拱惟一剩下的那个兵,吃中仕,锁咽喉,迫使杨庭辉的老帅拨边,再用最后的主力那匹马将军,至此,杨庭辉只好推棋认输,哈哈一笑说:“这次不算。我正在运筹帷幄,老张却来干扰。他一说要谈问题,我就很紧张,分心了。”

窦玉泉也站起身,看了看王兰田,说:“我们是不是要回避一下?走吧。”

杨庭辉说:“走什么走?都是领导干部,有问题大家一起听嘛。”

张普景怔了一下,说:“老杨,还是我们两个先单独谈谈吧。”

窦玉泉和王兰田离开之后,杨庭辉喊警卫员给张主任倒了一碗大叶子茶,两个人便相对而坐。张普景从军装的口袋里掏出一摞材料,递到杨庭辉的手上,说:“老杨,最近我写了个东西,你先看,看完了咱们再谈。”

杨庭辉在接材料的同时观察了张普景的表情,那张一向严肃的脸上没有表情。杨庭辉便慎重了,捧在手上一丝不苟地看了下去。杨庭辉没有想到,张普景主动送给他看的这份名为《凹凸山的革命将向何处》的材料,居然是一份告状信,里面主要的矛头就是指向他杨庭辉的,不仅有观点,还有事实。材料的下面,赫然落着张普景的大名。

在经过大量的调查并掌握了第一手资料之后,张普景对照党的各项方针政策,对凹凸山根据地过去和现在的状况都有了翔实的了解。他敏锐地发现,这里存在着相当严重的自由主义、宗派主义、机会主义、军阀主义甚至封建主义,革命的纯洁性和队伍的纯洁性都令人堪忧,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作为一名政治工作者,他有义务进行斗争。

杨庭辉一口气看完,良久不语,后来站起身背起手,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了几圈,微笑着问张普景:“这份材料你打算交给谁?

张普景毫不含糊地说:“当然是交给江淮军区和分局——如果你同意的话。”

杨庭辉说:“我没有权力不同意,你也用不着征得我的同意。但是,对材料中的问题,我是有必要进行争论的。你说我一方诸侯山大王,一手遮天,个人独断专行,我不能接受。我一身兼任三职这不是我个人自封的,这是上级任命的,也是凹凸山革命事业的需要。这里面怎么没有民主?重大问题我从来没有自作主张,都是跟同志们商量的。我们党的组织原则是民主集中制,但是在对敌斗争复杂的特殊的环境里,要保证权力的高度集中。权力集中在我杨庭辉的手上,不是集中在敌人的手里。任命干部,指挥部队行动,我们都是开会研究的,有时候还表决。”

张普景说:“可是,你一身兼任三职,成为绝对权威,无形中对其他同志形成压力,惟你马首是瞻。杨庭辉同志,你利用了你的资历和威望,也利用了组织对你的信任,因此,即便是表决,也并不能真正代表集体意志。”

杨庭辉说:“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共产党员应该坚持正确的立场,如果说大家惟我马首是瞻,那只能说明,我有能力有资格让同志们接受我的意志。你说权力绝对集中必然会形成独裁,我同意。但是我没有搞独裁,我可以说,凹凸山的权力是高度集中而不是绝对集中,高度集中在核心手里,而绝对集中在整个组织的手里。你说我在凹凸山搞个人崇拜,搞宗派,排斥持不同意见的人,重用自己信得过的人,这话言过其实。你有什么根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