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哉强齐六(第2/3页)
山戎的大本营,在北京东南150公里,河北省迁安、卢龙一带。非常不好意思的是,这一地带就是我出生的故乡,说得雅一点,少时游钓之地,盛产优质板栗。想不到两千多年前,我老家还是风光过的,把老北京折磨得寝食不安,以至于齐桓公大驾亲征,真给面子啊。在我老家这片山区,只最中间有一小片平野,就是如今的县城,一条破破烂烂布满“陨石坑”的入县公路,通到这里,也许就是古代的战场。
平地战场充分发挥了齐桓公战车的优势。战车车身有青铜,是装甲车,马匹身上也加附青铜甲,坚不可透。山戎却不行了,青铜是奢侈品,他们装不起,就算装上,身上背着铜,太沉,跑不动。齐国战车兵却可以装铜(在皮甲上加上青铜泡,头戴青铜盔),因为他们站在战车上,不用跑路。三名披挂整齐的战车勇士,武装到了牙齿,驾御着同样装铜的木质战车,以及马胄护头、马甲护身的四匹战马,烟尘滚滚,整体冲击力十分可观。
面对这样的“马车坦克”,山戎人几乎是蛤蟆咬天,无处下嘴。山戎如果想杀死一个齐国战车兵,意味着先得努力爬上穿梭行驶的高高车子(即使上了车,我估计这些人也会晕车。头晕脑晃地,就被打下来了。)而双轮战车为了增加威力,车轴左右向外,还令人惊诧地安装了一尺长的扁剑,随着车子飞速驶过,把试图靠近的人拦腰割断,就像一把飞快的镰刀割倒一棵小草,鲜血扑地就蹿出来了。所以车下的山戎人不易靠近,而战车上的齐国人就非常占便宜,一伸三米长的大戈,去啄山戎人的脑袋,仿佛耪一亩地那么轻松写意。当然,山戎人也可以去砍马脚,一旦砍翻哪匹马,整车就得肚子朝天。但当时的矛啊、戈啊这类武器,只能扎,不能砍,因为它们是青铜质地,性脆,一砍就会自己断了。砍劈类兵器,比如大刀,是随着冶铁业的发展,到汉朝以后才流行的。
排山倒海之势的凛凛战车相对于步兵的绝对优势使齐桓公对山戎人实施了外科手术式的致死性打击。齐车像一柄在热火上烧得发烫的刀子,纵横往复于长矛、竹箭武装起来的山戎队里,就像切割一盘奶油蛋糕。山戎人这回惨了,地面上一对对倒伏的死尸整齐地描述出齐国战车开过的辙迹。
山戎大败溃散,回去开会,中间有人献出一条毒计:假意投降,把齐军带入迷谷死海。那是一片渺无人烟的所在,一片砂碛地,野鸟不下蛋,野猪不拉屎,动不动就刮北京目前那种沙尘暴。
这个非同凡响的计策得逞了,一些假意投降的山戎人,把齐军车马渐渐带入旱海腹地。外面的精彩世界抛在脑后,天昏地惨,鬼影憧憧。好像氧气也缺,打火做饭,火蛋只有拳头那么大,蓝幽幽的。最糟糕的是齐桓公迷了路。你知道吗?在广阔的荒漠上行走,人很容易迷路,因为人脚一般很难走成直线,左脚迈步一般会比右脚稍大0.2毫米,不知不觉就会偏右。于是人通常以3至5公里的直径走圆圈。齐桓公在野兽骷髅和迷天黄土之中转悠了三天三夜,画了好多圈,反复回到起点,终于没有耐性了。它在毛骨悚然的大风里喊管仲:“仲父——,仲父,你让大伙整天跑,干吗呐——”
“找敌人啊——端他们的老窝去!”
“敌人在哪儿啊——,他们怎么会住这里呢?咱们可以往回撤了吗?我小蜜的防晒霜——雪花膏都用光啦。”
管仲也害怕了:“我听说老马识途,解开几匹拉车的老马,让它们领着部队,往回找路吧。”
齐桓公大喜,让几匹光着身子的老马走在队伍前面。还真灵,老马们慢慢把这一条人困马乏的军队,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这就是“老马识途”的成语。老马又不是骆驼,两只大马眼珠子真有穿透风沙的感应力吗?我知道蜜蜂、候鸟可以借助太阳磁场在恶劣天气里导航,因为它们脑子里有某些特殊的东西,但老马脑子里可没什么天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