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第3/4页)
塔利班禁止人们看电视。录像带被当众毁掉,他们把胶带扯出来,挂在篱笆上。卫星电视接收器则被挂在灯柱上。但拉希德说东西遭到禁止,并不意味着人们就买不到。
“明天我会开始找一些卡通片录像带,”他说,“不会很难找的。在黑市,你想买什么都能买到。”
“那你最好给我们买一口新的水井。”莱拉说,这句话招来了他恶狠狠的目光。
由于天气大旱,他们现在只能用茶水送白米饭来充饥。买回电视机之后的某天晚上,拉希德吃过饭,抽了一根烟,跟莱拉说起了他的决定。
“不行。”莱拉说。
他说他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反正就是不行。”
“要是知道我的难处,你会答应的。”
他说他已经无法再向朋友借债了,而且鞋店的收入再也不够他们五个人过日子。“我怕你担心,所以没有早点告诉你。”
“再说了,”他说,“他们每天带回家的钱多得能让你大吃一惊。”
莱拉再次说不行。他们在客厅。玛丽雅姆和两个孩子在厨房。莱拉听见盘碗的叮当声,察尔迈伊的尖笑声,还听见阿兹莎用她那冷静的声音对玛丽雅姆说了几句话。
“有的孩子跟她一样大,甚至比她还小,”拉希德说,“喀布尔每个孩子都在做同样的事情。”
莱拉说她不关心别人如何对待他们的孩子。
“我会看好她的啦,”拉希德说,语气有一点点不耐烦,“那个角落很安全。街道对面有一个清真寺。”
“我不会让你把我的女儿变成街头乞丐!”莱拉大声说。
他结结实实地甩了莱拉一个耳光,发出啪的一声巨响。莱拉被打得头昏脑涨。厨房里的声音消失了。刹那间,屋子里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然后走廊传来匆忙的脚步声,玛丽雅姆带着两个孩子来到客厅,他们的眼睛在莱拉和拉希德身上打转。
然后莱拉用拳头打他。
这是她第一次打别人。以前她也曾跟塔里克开玩笑地打来打去。但当时他们并没有握紧拳头,与其说是捶打,不如说是轻拍,其中包含的是意犹未尽的爱怜。他们会瞄准一块肌肉,塔里克会用一种专业人员的口气,说那是三角肌。
莱拉看见她的拳头从空中挥了出去,她的指节感受到拉希德毛茸茸的粗糙皮肤上的皱纹。这一拳击中拉希德的身体,发出的声音像是把一袋大米扔在地板上。她使的劲道很大,实际上冲击力让他跌跌撞撞地倒退了两步。
房间的另一边传来一声惊呼、一声大叫和一声哭喊。莱拉不知道哪个声音是谁发出来的。那一刻她自己吓呆了,顾不上去留意或者关心,脑子里还没弄清楚她的手刚刚做了什么动作。等到她回过神来,她觉得自己一定笑起来了。当她吃惊地发现拉希德一言不发走出房间时,她可能狰狞地笑了起来。
突然之间,在莱拉看来,她们——她,玛丽雅姆和阿兹莎——的生活中共同的困苦就这样退却了,像电视机屏幕上察尔迈伊的手印那样消失无踪。尽管这么想很荒唐,但因为这胜利的一刻,因为这奋起反抗将会终结所有的含羞忍辱,莱拉觉得她们所吃的那些苦头似乎都没有白吃。
莱拉并没有注意到拉希德回到了客厅。直到他的手扼住她的喉咙。直到她被举得双脚离地,被摔在墙壁上。
他那张狰狞的脸就在莱拉的脸上面,离得很近,看上去大得不可思议。莱拉发现岁月已经让他的脸皮变得松弛,在他的鼻子上留下一道道皱纹。拉希德什么也没说。实际上,当你把枪管塞进你妻子的嘴巴,还有什么话好说呢,还需要说什么呢?
促使她们在院子里挖洞的原因是抢劫。有时候是每月一次,有时候是每周一次。最近几乎是每天一次了。多数时候,塔利班会在某人的屁股上踢一脚,或者在后脑勺上敲一两下,然后就把财物取走。但有时候也会当众毒打遭到劫掠的人们,拿鞭子抽他们的脚掌和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