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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
“不龇牙的狗才是真正的好狗。”她相信家乡这条谚语。
周胡氏虽然精明,理财守家是个出色老手,只是和女儿比起来,智商却是相差甚远了。因此,她不仅无法猜透女儿的内心世界,更无法弄明白女儿此刻想到了哪一个人。
当周胡氏看到东大院里的上上下下,无一不是围绕自己女儿转时,原本打算领女儿回孟店村重打锣鼓另唱戏的想法打消了。她想,女大不由娘,守寡不守寡由她去吧。
在安吴堡住了七天的周胡氏临走时,对周莹说:“娃呀,妈还是那句老话,别折磨自己,咋想就咋办。一个女人花开花谢,经风经雨,经霜经雪,不比唐僧取经受的罪少。
要修成正果,得拿出你爸在时的那股劲来,不怕鬼,不信邪。妈跟你爸过了半辈子,你爸从没把妈看小了。你爸临死对妈说:不要为我守活寡,如果有合适人家,能心疼咱娃,你就招进门来过。妈不改嫁,是你爸恩重如山,妈不是那没良心的东西,为你爸守住你,值。我娃被骗进吴家,一年没出便守寡,不值。妈不强迫我娃进退,只希望我娃不要太苦了自己。因为妈也是从你这年纪过来的,知道一个女人苦命付出的代价是啥!”
周胡氏抹干脸上的泪水,钻进轿车回了孟店村。
周莹一直送母亲到安吴堡寨门外,待看不见轿车影子时才长叹一声回了家。
对于母亲,周莹有着说不尽的感激之情。尽管母亲为了高攀,把女儿许给了疾病缠身的吴聘,但在她眼里,母亲不仅是自己的保护神,而且是她生命的原动力。如果没有母亲的呵护,今天的她是一个咋样的女人,就很难说了。她永远不能忘记小时候发生过的那件令她刻骨铭心的事。那天,她被一个名叫洪五婆的老女人紧紧夹制住了双腿,一双肉乎乎的小脚被浸泡在一盆煮成褐红色、散发着辛辣气味的铜盆里。她拼命呼号着:“妈……妈……我怕……我不缠脚……”
洪五婆是远近知名的缠脚能手,一生不知为多少女娃儿做过缠脚手术。许多经她手缠脚长大成人的小脚女人,无不心有余悸,说:“洪五婆心狠手辣着哩,只要她那双黑手一攥一拧,别说是四根嫩脚指头,就是四根铁棍,也会被她拧捏成麻花!”
周莹被洪五婆抱上炕时,已经哭得声嘶力竭。坐在炕上守护着女儿,看洪五婆缠脚的周胡氏想到自己缠脚时的那一幕,眼泪不禁夺眶而出,手按住周莹拼力挣扎反抗的小腿,哽咽道:“娃别哭,一咬牙就挺过去了。”
周莹并不知道咋样才能咬牙挺过去。当洪五婆把白布向她脚上缠时,那四根被强压弯的脚指头,一阵刀绞锥刺般的疼,迫使她发出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号叫。她突然晕倒在周胡氏的怀里。
周胡氏见女儿晕死过去,身不由己,伸手一把抓住洪五婆的手吼道:“住手……”
洪五婆吓得双手猛然收回,睁大双眼瞅住周胡氏说:“头一关不过,咋缠呀!”
“为缠脚若把孩子命要了,缠有啥用?”周胡氏哽咽道,“我娃命重还是缠脚重?”
“自然孩子命重。”洪五婆怯怯地说,“我可没害娃的心,是夫人找我来为娃缠脚,我敢不来?”
正在这时,周海潮由县上回来,没进屋已听见屋内争论的声音,所以进得房门便说:“咋啦?缠脚上头,女人命里二回愁,娃哭几声难免嘛。”
周胡氏没好气地说:“你说得轻松,你试试看?”
周海潮笑道:“那你说咋办?”
“不缠啦!”
“这话可是你当妈的说的,将来娃长大,脚大找不上婆家,你可别抱怨别人。”
“亏你当爸的能说出来。你是走州又过县的人,旗人不缠脚哪个女人没男人?老佛爷没缠脚,照样指东喝西,哪个男人敢放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