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1/40页)
杰克说:“再说,现在我弄明白了几何原理,我就能为一些困扰着我继父的新问题求解。”他觉得这么谈下去相当扫兴,欧几里得于他,就如黑暗中的闪电,一下子照亮了很多东西,但他却不能把这些新发现的激动人心的重要性给这些人解释清楚。于是他改变了方针。“欧几里得的方法才是最有趣的,”他说,“他设了五条公理——就是显而易见的真理——并从中十分有逻辑地演绎出其他多种情况。”
“给我举一个公理作例子,”拉希德说。
“一条直线可以无限延长。”
“不行,”爱莎说,她正在从一个大碗里给大家的碗中递上无花果。
客人们听到一位少女加入了这场辩论,都感到有点惊诧,但拉希德却宽容地哈哈大笑,爱莎是他最宠爱的女儿。“为什么不行呢?”
“总有一天会到头的,”她说。
杰克说:“但在你的想象中,会无限地延长下去。”
“在我的想象中,水可以流上山去,狗会说拉丁文,”她反驳说。
她母亲走进屋来,听到了她的强词夺理。“爱莎!”她口气坚决地说,“出去!”
男人们都哄堂大笑起来。爱莎做了个鬼脸,就走了出去。约瑟夫的父亲说:“谁娶了她一定会忙得不可开交!”大家又笑了一阵儿。杰克也笑了;随后他注意到,大家都在看他,似乎那句玩笑是针对他的。
午饭以后,拉希德展示了他搜集的机械玩具。他有一个宝器,把水和酒倒进去掺在一起,它们出来的时候还是分开的;一个水动钟表,可以在白天准确地计时;一个罐子,灌满水后不会溢出来;一个女人形的小木人,眼睛是用一种水晶做的,在暖和的白天可以吸水,到晚上凉了就又喷水,看着就像在哭。杰克对这些玩意儿和拉希德一样着迷,但他最感兴趣的是那个哭泣的人形,因为别的机器一说清楚都很简单,唯独这个哭人,谁也弄不明白是靠什么原理制出的。
下午,他们坐在围着院子的连拱廊里,做游戏,打瞌睡或者闲聊天。杰克希望自己也能有一个这样的大家庭,有姐姐,有叔伯,有姻亲,还有一个大家都能来拜访的家园,以及一个在小镇上受人尊敬的地位。他突然记起,母亲救他逃出修道院的管教室那天夜里,他和母亲的谈话。他当时问起父亲的亲戚,她说:是的,他有个大家庭,在法兰西。杰克意识到,我有一个这样的家庭,在某个地方。我父亲的兄弟姐妹,就是我的叔叔和姑姑。我可能还有和我年龄相仿的堂兄弟姐妹和表兄弟姐妹。不知道我这辈子还能不能找到他们?
他感到自己在流泪。他走到哪里都能生活下去,但他却哪里也不属于。他曾经当过刻石匠、建筑匠、修士和数学家,但却不知道,如果真有的话,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杰克。有时候,他不清楚,自己该不该像父亲那样,当一名吟游诗人,或是像母亲那样,当一个逍遥法外的林中人。他已经十九岁了,还无家可归,无根可寻,既没有家庭,也没有生活的目标。
他和约瑟夫下了一盘棋,他赢了;这时,拉希德走上前来,说:“约瑟夫,把你的椅子给我——我想再多听听欧几里得。”
约瑟夫顺从地把椅子让给他未来的岳父,然后就走开了——他已经听够了欧几里得。拉希德坐下来,对杰克说:“你觉得满意吗?”
“您的殷勤好客是无与伦比的,”杰克流畅地说。他在托莱多学会了礼数周到。
“谢谢,但我指的是欧几里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