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5/28页)
菲利普和理查把马匹交给那名乡绅看管,便穿过军营,进入了大教堂。里边比外边还要拥挤。两边的侧道当做了马厩,连拱廊的柱子上拴着数百匹马。中殿里到处是武装的人,这里也有做饭的灶火和睡觉的地铺。有些人讲英语,有些人讲法语,还有些人讲佛兰芒语,就是佛兰芒羊毛商所说的那种喉音很重的语言。大体上说,教堂里面是骑士,外面是士兵。菲利普遗憾地看到,好几个人玩九子棋时赌博,他更加不安的是看见了一些女人,她们穿的衣服在冬季来说,实在太单薄,看来正在和男人调情——他想,她们大概是有罪的女人,或者说,但愿上帝不容这样的事情,是些妓女。
为了不看她们,他抬眼去看天花板。天花板是木制的,上面有色彩鲜明的漂亮图画,但中殿有这么多人做饭,这样的天花板太容易起火了。他跟着理查穿过人群。理查在这儿似乎很自在,信心十足,向贵族爵爷们打着招呼,拍着骑士们的肩背。
大教堂的东端和交叉甬道用绳子隔开。东端看来留给了教士——菲利普想,我看也理应如此——而交叉甬道则成了国王的指挥所。
绳子右边又有一排卫兵,然后是一群廷臣,再往里是一圈伯爵,中心的木头御座上坐着斯蒂芬国王。自从菲利普五年前在温切斯特见到他以来,他已经老了许多。在他英俊的面孔上有了忧虑的皱纹,他茶褐色的头发已经有点发灰,一年的作战使他更瘦了。他似乎在和伯爵们亲切地争论着,显然意见分歧,却没有生气。理查走到最里面一圈的边上,按照礼节,向他深深鞠躬。国王的目光转过来,认出了他,声若洪钟地说:“王桥的理查!很高兴你又回来了!”
“感谢你,我王陛下,”理查说。
菲利普迈步上前,站到他身边,同样深深鞠躬。
斯蒂芬说:“你带个修士来当你的侍从吗?”所有的廷臣都哈哈大笑。
“这是王桥的副院长,陛下,”理查说。
斯蒂芬又看了一眼,菲利普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相识的闪亮。“当然,我认识副院长……菲利普,”他说,但他的语调不像问候理查时那样热情。“你来是为我打仗的吗?”廷臣们又一次哈哈大笑。
菲利普很高兴国王还记得他的名字。“我来这里,是因为上帝重建大教堂的工作急需我王陛下的帮助。”
“我已经全听说了,”斯蒂芬匆匆打断了他的话,“明天来见我,我明天时间多些。”他扭回头去和伯爵们继续低声商谈起来。
理查鞠躬退下,菲利普也照样做了。
菲利普第二天没有和斯蒂芬国王说成话,第三天也没有,第四天仍没有。
第一天夜里,他待在一个酒馆里,不时飘来烤肉的香味和荡妇们的浪笑,使他十分压抑。不幸的是,城里没有修道院。通常,主教会为他提供食宿,但国王如今住在主教宫殿中,而大教堂周围的所有住房,全都挤满了斯蒂芬的随从。第二天夜里,菲利普一直走到城外,威格福德的郊外,那里有一家修道院,管着一个麻风病人的疗养院。他在那儿得到了硬面包和淡啤酒充当晚饭,还在地上一个硬邦邦的草垫上安安静静地从日落睡到半夜,起来做了早祷,后来还吃了早餐,是没加盐的稀粥,但他很高兴。
他每天清晨就到大教堂去,随身带着授权修道院从采石场取石料的珍贵文件。日复一日,国王一直没注意他。别的请愿人聚在一起聊天,谈起谁得宠和谁失意,菲利普躲在一边。
他很清楚,他为什么给撇在一边等着。整个教会和国王存在争执。斯蒂芬并没有履行登基时对教会许下的宏愿。他支持了另一个狡猾的人担任坎特伯雷大主教,从而得罪了他弟弟:温切斯特的亨利主教;此举也使一心攀附亨利向上爬的沃尔伦·比戈德感到失望。但在教会眼中,斯蒂芬最大的罪过在于:他在一天之内,逮捕了索尔兹伯里的罗杰主教和他的两个侄子,林肯和伊利的主教,罪名就是未获准私建城堡。这一渎神行为,激起了全国各地大教堂和修道院不约而同的同仇敌忾。斯蒂芬伤心了。作为上帝的仆人,他说,主教们是不需要城堡的,而如果他们兴建城堡,就不要指望别人纯粹把他们当做上帝的仆人来对待。他倒是真诚的很,可惜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