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中文
阅读背景:字体颜色:字体大小:[很小较小中等较大很大]

走去神户(第3/6页)

防波堤对面、曾经的香栌园海水浴场一带,周围已被填埋,形成一个不大的海湾(或池塘)。一伙帆船手正在那里捕捉风力。就在其两侧,往日的芦屋海滩上,排列着如集成电路一般呆板的高层公寓。近海那里,开着面包车和旅行车赶来的几家老小用自带的煤气炉烧烤,即所谓outdoor[2]。烧烤鱼、肉和青菜的白烟,作为星期日赏心悦目场景的一部分,宛如狼烟一般向天空静静攀升。天空几乎万里无云。5月午后恬适的风景,甚至不妨说完美无缺。然而在我坐在混凝土防波堤上凝望曾有真正的海出现之处的时间里,那里存在的一切就好像轮胎漏气一样在我的意识深处静静地、一点一点地失去现实意味。

很难否定那片平和风景中含有暴力的余韵,我觉得。那暴力性的一部分就潜伏在我的脚下,另一部分潜伏于我们自身的内部。一个也是另一个的隐喻(metaphor),或者二者是可以互换的。它们如做同样梦的一对野兽在那里沉睡。

跨过小河进入芦屋市。走过曾就读过的初中,走过曾居住过的房前,走到阪神芦屋站。看车站广告画,上面说星期日(今天)下午2时在甲子园球场有“阪神:益力多”day game[3]。于是突然想去甲子园球场看看。旋即改变计划,乘上开往大阪的电气列车。比赛刚刚开始,现在去,可以赶上三局。没走完的路明天继续不迟。

甲子园球场和我小时候的差不多,让人由衷产生一种亲切感,简直就像time slip[4]。球场上有变化的,一是没人背着水珠花纹塑料罐卖CALPIS[5](世上好像没多少人喝CALPIS了),二是外场记分板变成电子显示的(白天因此看不清字)。球场的颜色一样,草坪绿色一样,阪神球迷也一样。地震也罢革命也罢战争也罢经过几个世纪也罢,惟独阪神球迷的着装不变,不是吗?

由于川尻和高津[6]的对投,结局为1比0,阪神获胜。虽说只差一分,但比赛没有太大刺激性。总的说来,几乎没什么看点。再说得极端些,一场不看也无所谓的比赛,尤其对于外场席的观众而言。阳光越来越强,口渴得不得了。喝了几杯冰镇啤酒,作为理所当然的结果,在外场的长凳上昏昏睡去。睁眼醒来,一时不知自己置身何处(我到底在哪里呢?)。灯影斜了,已经伸到眼前。

3

在神户,在眼睛正好看到的一家不大的新宾馆要了房间。住宿的客人大半是团体年轻女客,便是那一类型的宾馆。早上6时起来,抢在通勤高峰之前赶到芦屋川站,从那里继续不很长的徒步旅行。天空和昨天大不一样,阴云密布,略略发冷。报纸上的天气预报极有自信地宣称下午开始下雨。专门预告坏信息,一如卡桑德拉[7](当然说中了,傍晚我被浇成了落汤鸡)。

在三宫站买了早报,上面说在须磨新区(想必那里也是劈山造出的新城,地名不熟悉)有两名少女遭袭,一人死亡。“路魔”仍未被捕,线索也几乎没有得到。有小孩的居民为此惶惶不安。当时还没发生土师淳[8]遇害事件。不管怎样,都像是以小学生为目标的一种悲惨而无意义的犯罪。我基本不看报纸,连有这样的事件发生都不晓得。

报道的字里行间回荡着平板而又异常深重的令人不寒而栗的低音。我把报纸折起来,心想一个男人大白天在街上转来转去,有可能被人投以奇妙的目光。新的暴力阴影使得位于那一场所的我的新意义上的“异物性”呈现出来,我觉得自己似乎是卷入错误场所的不速之客。

我沿着阪急电车线靠山一侧的道路,不时迂回往西走去,大约三十分钟后进入神户市。芦屋是一座南北狭长的城市,东西向走起来,转眼之间就穿了过去。左盼右顾行走之间,这里那里仍然有地震造成的空地闪入眼帘。没有居民气息的歪斜房屋也时而入目。阪神地带的土质虽说与关东不同,但也同是山沙地,不湿不黏,颜色泛白,空地因而格外醒目。地面草丛又绿又密,鲜明的对比很刺眼睛。那让我联想起留在亲人白色肌肤上的大外科手术遗痕,其场景势必超越时间和状况而物理性地刺着我的皮肤。

在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