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性难驯 多怀激烈游寿的困境与突围(第6/8页)

管理员那廉君在李庄的史语所图书馆。

《伐绿萼梅赋》与《山居志序》,是游寿在李庄撰写的文学作品,收进自己编制的年表,并列入学术成果。后来的研究者论及这两篇文章总是大言玄玄,不着边际。其实,细细解读,自然会得出另外的结论。且看《伐绿萼梅赋》的序:

壬午之冬来游西川。寄居咏南山馆亚门,香飘雪曳,冰肌玉质。顾视绿萼梅一株,蟠矫偃翥,长自瓦砾,南枝如鹏翼垂云,伸覆墙外,盖上有樟楠竹桂,蔽雨露之泽,草木有本性,槎枒以望生。明年,余移居海红花院。又明季夏,主人伐而去之,曰:枝干虬囷,伤籧篨也。余默然久。兰芷当门,锄而去之,此言不虚。乙酉冬,余居驭仙草堂,又出入山院,门庭无改,独不见故枝羁旅门墙。感草木虽无言,而性灵或有同者,遂赋之。12

“壬午之冬来游西川”,即1942年,游寿应曾昭燏之邀,到李庄中博院作助理员。“寄居咏南山馆亚门”,是“接花移木”的“借景”。咏南山馆在距离镇上七八公里的板栗坳栗峰书院,那里是史语所考古组办公地。距李庄镇还有八里多路。初到李庄,游寿是住在镇上张家祠堂的中博院。1943年9月,她才由山下的中博院调到山上板栗坳史语所图书室,也就是赋中所写“明年,余移居海红花院”。“又明季夏,主人伐而去之”,“余默然久。兰芷当门,锄而去之,此言不虚。”心有所感,情发于中。物犹如此,人何以堪?按说,诗人对主人“伐绿萼梅”的谴责和对梅树兰芷遭遇的同情,当形诸纸上。而这份伤感一直压在心里两年多,直到“乙酉冬”,“又出入山院,”睹物伤情,“感草木虽无言,而性灵或有同者,遂赋之”。

咏南山在李庄板栗坳,板栗坳是张家聚族而居的场所,从明万历时期开始,陆续修建,修成了七处大院子,还附带一个戏楼院。最北的在田边上,对面是桂花院,其间坐落着老房子、柴门口、牌坊头、戏楼院及新房子。史语所的百多号人就分住在那七处大房子中。也就是说即使真有人伐绿萼梅,“凭吊处”也是天天经过的寻常之景,何以要经年才感怀赋之?联想前述“借景”,“伐除绿萼梅”也多半是借他人的酒杯,浇自己心中的块垒。

游寿撰写并书《伐绿萼梅赋》。

伐绿萼梅处,咏南山亚门,正是董作宾的办公地。董作宾曾写过,“一座装潢雕刻精美的咏南山大舞台,那是董彦堂(作宾)的工作室,他整天在那里披览、摹绘、抄写。或者木坐呆想他的能力所不能解决的问题。”13《伐绿萼梅赋》将背景置于此,指向不言而喻。“处士过此而盘桓,妒妇见之亦恨嫉”,“熏莸臭味既殊趣,清浊浮沈又甚分”,“甲第混负贩,同贵贱而联翩。或无为而称治,或损益以求贤”……游寿已非单纯写景状物,而是发不平之鸣。

这并非笔者穿凿附会,游寿的《山居志序》的地点,即史语所所在的栗峰书院,她在序中说:

峰以栗名,地乃为坳。陟坡陀以升降,绕江流如襟带。水路交臻,时有山市。一苇西泝,爰适此山。既怀嘉□(此处原文为方框“□”),即削名籍。职同守藏,将泥水以自蔽。居寄庑下,无赁舂之劳苦。借百城之富,□(此处原文为方框“□”)抽思之写……

寄人篱下,有志难伸,唯一安慰即坐拥书城。然而,“少慕狂狷,率性任情。长读诗书,风雨无晦,鸡鸣不已。”高士之志总是难谐现实环境。

若夫爵登封五等,恩隆九族,苌弘之数典,张华之博物,楛失蘩弱,金路玉斝,雕版绘像,比物丑类。骨列专车,计尺度而分氏族;辨音夷貉,论方言以记輶轩。或则吮墨含毫,焚膏继晷。灯豆摇影,龟卜繇兆方紬;稚子索哺,孺人怨语如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