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流血的季节 第七章 1940年,阿登高地(第8/22页)
他看见一幢房子的阁楼窗帘动了动,这一动使他下定了决心。
劳埃德站起身,往车的一侧看了看。一个西服革履的行人诧异地看着他,但并没有停住脚步。
劳埃德跨过车沿,跳到地上,看见自己站在一个带酒吧的餐馆外面。司机显然在餐馆里吃东西。窗边有两个拿着啤酒、穿德国军装的军人,劳埃德一阵惊恐。好在他们聊得正欢,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他飞快地走开了。
他一边走,一边警觉地看着四周。每个和他擦身而过的人都瞪眼盯着他:他们显然知道他是战俘。有个女人尖叫着逃开了。劳埃德知道自己必须赶快脱掉卡其布衬衫和裤子,换上法式的穿着。
一个年轻人拉住他的胳膊。“跟我来。”他用口音很重的英语说,“我‘边’你。”
劳埃德随着年轻人拐进条小巷。劳埃德没理由相信这个年轻人,但必须马上做个决断,他决定相信他。
“这边。”年轻人把劳埃德带进一间小屋。
空空荡荡的厨房里只有一个抱着婴儿的妇女。年轻人自称莫里斯,他说他的妻子叫玛塞尔,他们的儿子叫西蒙尼。
劳埃德让自己暂且放松了一会儿。他终于从德国人手里逃脱出来了!危险还在,但他已经远离街道,身边都是些友善的人。
他在高中和剑桥学了标准法语,在逃离西班牙的途中,特别是在波尔多摘葡萄的两个星期又学了很多口语。“你们真是太好了,”他说,“非常感谢。”
莫里斯显然为不必再用英语松了口气,他用法语回答:“我想你一定饿了吧。”
“是的,非常饿。”
玛塞尔麻利地从长条面包上切了几块,然后把块状面包和奶酪、一瓶没有商标的葡萄酒一起放在桌上。劳埃德坐在餐桌旁,尽情地享用着食物。
“我会给你些旧衣服,”莫里斯说,“但你千万别再这样走路了,如果像刚才那样警觉地看着四周的话,任何人都知道你是英国来的‘外来者’。把视线放在脚前的地上,正常一点就好了。”
劳埃德含着满嘴的面包和奶酪说:“我记住了。”
屋子里的小书架上放满了书,其中有马克思和列宁著作的法语版。莫里斯注意到劳埃德的视线,对劳埃德说:“在苏联和德国签订互不侵犯协定前,我是个共产主义者。现在,我不相信那一套了。”他用手决绝地做了个砍断的手势,“但我们必须打败法西斯主义。”
“我去过西班牙,”劳埃德说,“在那之前,我相信所有左翼党派的联合阵线。但有了西班牙的经历以后,我再也不会盲目相信哪个左派政党了。”
西蒙尼哭了起来。玛塞尔撩起松垮的裙子,露出一个乳房,开始喂奶。劳埃德知道,相对于循规蹈矩的英国女人,法国女人在这方面更随意一些。
吃完饭以后,莫里斯带他上了楼。他从衣服不多的衣橱里给劳埃德拿出一套深蓝色的工作服、一件浅蓝色的衬衫、内衣和袜子。这些衣服都有些破了,但都很干净。贫穷男子的行为感动了劳埃德,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他。
“把军服扔地上吧,”莫里斯说,“等一会儿我烧了它们。”
劳埃德想洗个澡,但屋子里没有浴室,劳埃德猜想浴室应该在后院里。
他穿上莫里斯准备的衣服,站在墙上挂着的镜子前审视自己。蓝色的便装比卡其布军装更合身一些,但他看上去还是像个英国人。
他走下楼。
玛塞尔正在给婴儿拍背。“戴上帽子再走。”她说。
莫里斯给劳埃德拿了顶深蓝色软帽,劳埃德戴上了它。
莫里斯紧张地看着劳埃德脚上满是泥污但质地很好的黑色军靴。“这双靴子会暴露你身份的。”他说。
劳埃德不想扔掉这双耐穿的靴子,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让这双鞋看上去旧一点就行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