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赤地弥望(第4/4页)
只这一字,李宗勉带来的亲卫甲士立即钢刀出鞘,上山围捕。一个时辰后,便捕得二十余众,都押到李宗勉车骑之前。杜贯成咬牙切齿,要相爷亲自重重惩办他们,但相爷说:“不行。”
“为何不行?”
“事涉内亲,不宜自处。”
李宗勉传令,把这二十余名案犯,押交当地通判审理。
时值正午,春阳高照。通判府前庭大院,二十余名衣破体伤的乡民被绑缚一串送到这儿。乡民中有不少人或因饥饿,或因失血,出现了无法抗御的寒冷,瑟瑟抖颤。
宋慈问明了案情,便在厅中徘徊。这自然不是什么疑奇之案,可是如何审办,却是大难。
聚众抢劫!无论怎样衡量,都明明白白地触犯了法典。可是,造成此种暴行的原因何在呢?身为父母官,能不体恤民隐?如果从重发落,怎样发落?如果从轻,丞相面前如何交代?诚然,历史上不乏宁可博取杀身之祸,亦不肯趋炎附势的贤臣。自己要是对他们从轻发落,得罪丞相,至多不过遭到罢职,还不至于掉脑袋的。不敢为吗?不,不能不想到罢职。这“不怕罢职”,实为自欺之举,一旦遭到罢职,这些乡民也难逃劫难,自己则是徒做了无益的牺牲。是的,他不能被罢职,他还有许许多多要做的事。他已经五十二岁,人生转瞬即过……他必须谨慎。
举目望天,日头已经过午,阳光斜斜地照进飞檐,在那檐下有一窝春燕,正呢喃碎语,这使宋慈的心里愈觉烦急。然而,当这一切都思索过后,他忽然拧紧双眉,像是下了最后的决心,一转身,即对众衙役命道:“放了他们!”
众衙役都疑是听错了,没有人动。
就连童宫、霍雄也没有反应过来。
“放了,都放了!”宋慈又说。
众衙役这才上前替乡民们松绑。就这样,宋慈算是办完了丞相大人交给他的案子。当下,饥民们三拜九叩,相搀着离去了。而乡民去后,宋慈的麻烦也就来了,虽然这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
当日下午,先是相府通事虞候领着四个相府军士来到了通判府,见过宋慈,音訇言厉地道出四字:“相爷有请!”
“相爷现在何处?”
“杜家楼。”
“走吧!”
宋慈实际早已候着,当即带上童宫、霍雄,随相府通事虞候朝府外走去。宋夫人却充满了忧虑,这忧虑是自午间得知宋慈放了丞相大人交来的案犯,就强烈地感到了。现在,宋夫人与女儿把宋慈送出门来,心中更觉着不安。
“夫人不必顾虑!”宋慈在门外的阶前站下了,回身笑慰夫人道。
望着随相府虞候渐渐远去的宋慈,宋夫人直把芪儿的手捏得紧紧。陡然间,她觉到女儿的手也是凉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