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执意东征,媚娘第一次面临政治危机(第7/10页)
李治望着眼前厮杀的一幕,不知是觉得太血腥,还是没心情再射下去,只猎此一围便收起弓箭拨马而去。他来到皇后车边,隔着纱帐对媚娘道:“方才李义府悄悄向我禀奏,安西大都护杨胄病逝,龟兹国又叛乱了。”龟兹乃安西都护府所在地,一旦有失,朝廷对整个西域的控制都将动摇。
媚娘也晓得此事的严重性,却凛然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派兵戡乱便是,又有什么可犹豫的?”
李治点点头:“我已任命苏海政为风海道行军总管,会合阿史那步真、阿史那弥射,同往龟兹驰援……”说到这儿他顿了片刻,继而叹道,“这样下去恐怕不是办法啊!”
媚娘当然听得出这话的弦外之音,不禁摇头道:“当初咱们执意用兵,甚至以御驾亲征胁迫百官,倘若半途而废,天下臣民又该如何看待你我?”媚娘这话算是彻底把老底揭穿了,归根结底其实是面子,无论胜败都要赌这口气。
李治觉得她的话也有道理,一时又没了主见,夫妻相对无语。正犹豫间又觉衣袂窸窣,扭头一望,见户部尚书窦德玄、中书侍郎上官仪、吏部侍郎李安期、兵部侍郎杨弘武、礼部侍郎孙处约、尚书右丞崔余庆等十几位五品以上的大臣涌涌而来,宛如刮来一阵红旋风,人人正冠整袍、神情肃穆。
一望便知,他们也获悉龟兹内乱之事,八成又是来谏言的。李治轻轻咳嗽一声,明知故问:“列位爱卿联袂而来,有何缘故?”
李安期前趋一步,率先开言。他出身于诗书世家,祖父李德林乃隋朝宰相,父亲李百药修过史书,他自幼深受熏陶,自也非同等闲;先向帝后恭恭敬敬深施一礼,才道:“陛下不忘忧患、狩猎演武,臣等本不当言朝政事。然则事有缓急,诚不可待,只好失礼冒进,还望陛下和娘娘宽宥。”这便是先礼后兵,先请罪,省得你们转移话题挑毛病!
李治暗自苦笑:“君臣自当以国事为重,有何谏言但说无妨。”
一语落定,十几位大臣齐刷刷跪倒马前:“请陛下以社稷为重,速止高丽之役。”
该来的早晚要来,李治直面群臣,再不能拿媚娘挡驾,只好拿出皇帝的架势:“都起来,慢慢说。”
窦德玄乃太穆窦皇后之侄孙,与皇家有亲,当先谏言:“去岁至今兵费日增,州县劳顿,疲敝百姓。河南、河北募兵四万有余,此皆夺畎亩之力也,况输粮营造超于徭役,长此以往恐有悖农时,耕田凋敝,损国之益。”他身为户部尚书,管理天下户籍土地,这些话实是有感而发。
“正是。”兵部侍郎杨弘武接着道,“今百济、回纥、铁勒、龟兹等皆需用兵,吐蕃窥机吐谷浑久矣,亦当慎防。而区区高丽一隅羁绊十万王师,进不能取,粮道艰难。与其空劳无功,不如暂且收兵以戡诸乱,另待天时犹未为晚。”
“是啊……”礼部的孙处约也道,“先定西域诸藩,久者不过三五载,近者未至期年,貌恭而心未附。此时不宜大动征伐,应以怀柔羁縻为先。”
事实胜于雄辩,战局明摆着,憋了半年多的群臣今天总算打开了话匣子,你一言我一语,争言收兵。李治甚是忧虑,又见中书舍人张文瓘、给事中戴至德也在人群中,更觉事态严重——张文瓘乃李所举,两人关系亲密;今李病而不朝,张文瓘的态度很可能就是李的态度,看来老将军也认为该罢手了。戴至德乃前朝名相戴胄之子,此人才干出众却性情内敛,从不抢尖出头,也不喜欢附和众意,可他一旦开言必是关乎国运的大事,今天连他也开金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