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执意东征,媚娘第一次面临政治危机(第3/10页)
媚娘确是怒火中烧,腾地站起;但是手都触到珠帘了却又强自隐忍,缓缓坐下——倒不是因为许圉师几句假模假式的发作解了气,而是她也晓得上官仪的性格。此人就是个不晓得变通、不会看脸色的愣头青,跟他计较什么?毕竟是代替皇帝听政,跟大臣声嘶力竭闹起来,面子上好看吗?当初叱褚遂良一句“何不扑杀此獠”至今尚被人私下非议,还不引以为戒?
眼见上官仪灰头土脸退归朝班,她把火气压了又压,想竭力保持端庄,但声音中还是流露出一丝狠戾:“本宫听政乃是受圣上委派,一切用兵方略皆出自上意,并无自专;臣下建言本宫自会奏报圣上。但兵端已开,我泱泱大唐、赫赫王师断无退缩避战之理。此不但关乎三军锐气,也关乎天朝颜面。若高丽不能定,我朝何以统御四方、号令藩属?自今日起再有妄论东征是非者,一概以讪谤论罪!”
这番话有其道理,但以讪谤相胁,未免有恐吓的味道。李义府却大唱赞歌:“娘娘英明,统御万邦理应如此。若此战不利,臣甘愿为百官先,亲赴战阵为圣上和娘娘效力。”亲赴战阵就是随口说说,任雅相已经去了,用得着他这个耍笔杆的宰相凑趣吗?但这个姿态必须做,当初他迎合上意高喊着要打高丽,到这会儿岂能承认自己错了?
“遵命。”许圉师、刘祥道违心地应承一声,暗暗气馁——神挡杀神,佛挡诛佛,那就硬着头皮打吧!
唯许敬宗不发一语,木然站在朝班之首,便似这场争论与他丝毫无干一般。媚娘见再无异议,才谈及另一件事:“前日鸿胪寺上奏,波斯王遇刺身死,其国亦被大食所灭,王子卑路斯逃至我西域境内。卑路斯上表,欲归顺我朝,并协同吐火罗、解苏、罽宾等国奉我朝为共主,设置都护……”
群臣俯首帖耳,再不敢有丝毫违拗,上官仪却早已心不在焉——辽东一团乱麻还未理清楚,又染指万里之外的波斯,还嫌招惹的麻烦不够多吗?如此好大喜功、不计后果地冒进,一群乘风顺旨、逢迎媚上的宰相,我大唐怎么变成这样了?这一切到底归咎于谁呢?他回想起陪伴先帝的岁月,想起教废太子李忠读书的往事,想起韩瑗横遭贬谪前那凄楚的身影。这一切……武皇后声称一切决策出自上意,臣下建言皆转奏,果真如此吗?高祖、太宗毕生仅用一个年号,今上独有更易。永徽换作显庆也罢了,为何又改龙朔,难道仅仅是为了图吉利?莫非皇后干政,要自树权威?牝鸡司晨,惟家之索!
听政又进行到很晚才结束,枢臣各自散去,媚娘却不能回御苑,只草草填了几口饭,又至侧殿看奏疏——寻常的汇报宰相自会处置,只有重要的奏疏需皇帝过目,这事现在也落到媚娘头上。她现在皇宫、芳华苑两头跑,时间并不宽裕,只能每隔几日处理一批,再选最要紧的带给李治。
能上达天听的通常不是什么好事,某州闹了什么灾害、某地出了什么匪人,有人指摘现今录官太多、铨选太滥,最为烦恼的是地方官也有人提到东征不利、运粮不便。因为朝堂上的不快,媚娘今天已经很心烦了,天气也热,又看到这些报忧的奏疏,头都有些疼了。
正忙得不可开交之际,王伏胜顶着一脑门汗跑来:“启禀娘娘,万岁请您回去。”
“何事?”媚娘连头都没抬。
“荣国夫人到合璧宫,有事商量。”
近来母亲入宫甚是频繁,大多是请托之类,左不过是杨家亲戚那点儿人情。媚娘也未当回事,不耐烦道:“转告我母,有什么事改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