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偏护李猫,媚娘恩威并施(第10/12页)

“臣妾陪您?”

“外面天寒地冻,你刚出月子乱跑什么?好好陪咱的小佛吧。”

媚娘亲自为他系上玉带,柔声叮嘱:“陛下切莫因一时之仁放纵顽臣。这不仅事关陛下颜面,也关乎朝廷大权。”还有一条媚娘不便直说,褚遂良毕竟是因反对改易皇后被赶出长安的,他有罪无罪更关系着媚娘这个皇后之位来得正当不正当。

冬日天冷,李治更换龙衣又披了狐裘,穿得暖乎乎才离后宫,冒着寒风过神龙殿、穿仪门,东行至武德殿,这一趟也不近了。待他来到殿中,韩瑗已等候多时,正站在柱旁独自发愣,一见皇帝连忙施礼,迫不及待问:“陛下,臣那份奏疏……”

“朕已看到。”李治缓缓落座,搓了搓冰凉的手,“褚遂良的功劳朕没忘记,但他太过偏激,所以朕才将其外放。”固然如媚娘抱怨的那样,但李治觉得韩瑗近来还算不错,也能如来济一样摈弃前嫌努力做事,所以对他还算客气。

“诚如陛下所言,不过现今朝廷事多,又多物议,朝中急需老成谋国之人主持大局。褚遂良久历中书、门下,可召他回来稳固人心。”韩瑗还算小心,其实论资历深厚还有超得过长孙无忌的吗?他退而求其次,也算照顾了皇帝颜面。

但李治不会这么好说话,他上下打量韩瑗一番,强笑道:“国之不衰在选贤任能,但人不是生而知之,昔年元舅、褚遂良初为宰相,年纪不也不算大吗?爱卿在门下、来济在中书,再说还有于志宁坐镇风雅,尔等努力为之,异议自会平息,就不要再添人了。”

韩瑗不禁苦笑——我和来济如今能做什么主?于志宁资历虽老,却非铁腕人物,现在还不是李义府说了算?就连杜正伦都制不住他。若非这个笑里藏刀的小子闹得不像话,我平白无故招褚遂良做什么?韩瑗也是一心为朝廷着想,拿定主意,兀自硬着头皮劝道:“褚遂良毕竟是顾命老臣,不便长期流于外任,不如先……”

殊不知李治最反感的就是这“顾命”二字,顿时没了耐心,出言打断:“遂良戾而犯上,朕将其外放乃是惩戒,此事不必再议!”

韩瑗积怨于心不吐怎快?明知皇帝已不高兴,还是央求道:“褚遂良体国忘家,捐身徇物,风霜其操,铁石其心,诚社稷之臣也。今无闻罪状,斥去朝廷,已逾周年,愿陛下稍宽非罪以顺人情。”

“非罪?”李治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当日两仪殿之议,他就当着朕的面要死要活、大放厥词,简直视朕如无物。你还说他非罪?他没罪,难道朕有罪?”

“不敢!臣闻晋武弘裕,不贻刘毅之诛;汉祖深仁,无恚周昌之直。遂良固有过,然明君胸怀广阔,当念其忠而恕其行。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国有诤臣,社稷之幸。昔微子去而殷国亡,张华存而纲纪不乱。今陛下富有四海,安于清泰,若因小人挑拨弃逐旧臣,恐非社稷之……”

“够了!”李治忍无可忍,拍案而起,“你将他说得这般好,朕倒要问问,当年谁谗害刘洎?谁排挤崔仁师、杨弘礼、卢承庆等人?谁被弹劾抑买土地?谁公报私仇,放逐弹劾过他的李乾佑、韦思谦?谁把持政务不让张行成、高季辅插手?谁干涉后宫之事逼着朕立太子?你说啊!”

韩瑗立时无言可对。

“你说朕听信小人蛊惑,他褚遂良就是堂堂君子吗?”

诚如李治所说,褚遂良也未必是君子,但在韩瑗眼中褚遂良所作便为是,李义府所作便为非。这不仅因两者性情、品格、资历不同,更因立场迥异。平心而论,韩瑗并非想助长孙无忌、褚遂良东山再起,他确是一心为国,但他的思想已完全固化在太宗时代。在他看来谁破坏关陇诸族对皇权的拱卫,谁就是破坏大唐王朝根基的罪人;他可以接受长孙无忌被打倒,但不能接受关陇群臣丧失权力。可在李治看来,谁对皇权构成威胁,谁就是社稷隐患;不仅长孙无忌不行,任何人有这等实力都不行。因此韩瑗越忠心报效,李治越觉得他图谋不轨;李治越敏感坚毅,韩瑗越觉得皇帝昏聩——说到底,这根本不是一场对错之争,而是理念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