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长孙无忌尽失权柄(第8/15页)
“太尉乃国之元舅,凌烟阁第一功臣,又受先帝顾命、位居三公之首,身居相位二十余载,亲族故吏遍及天下。固然他老人家是社稷之臣,不致为祸,但恐小人从中挑拨,以坏皇家亲情。合抱之木生于毫末,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此亦不可不防。”李义府这话甚是险恶,表面对无忌尚有回护,只恐小人挑拨;但他强调无忌的官职和地位,实是暗示其威胁——这也难怪,李义府为李治夺权出谋划策,早已和长孙无忌结仇,唯恐死灰复燃。
李治上下打量他,沉默片刻忽而转换话题:“听说你最近发财了,打算扩建府邸?还有你儿李洽上月娶妻,聘礼阔绰得很呀!”
李义府心里有鬼,却兀自微笑遮掩:“臣能有今日之富贵,上耀祖宗、下荫子孙,皆是陛下恩赐。”
“恩赐?仅仅是朕的恩赐么?”
李义府脸上的笑容倏然不见,登时直挺挺跪倒在地:“臣有罪!臣一时糊涂吃了贿赂,错放几个县丞,还在省中安排几个亲信当主事。得了几百缗钱,还有几箱锦缎,臣这就统统上缴,不足的变卖家资也一定补上,望陛下开恩!”不等皇帝细问他就老实交代了——这便是李义府狡猾之处。他辅佐李治于东宫,在废王立武之事上大力迎合,深受信任,即便捞点儿钱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至于动摇地位;但若拒不承认被点破就会给皇帝留下欺瞒的印象,一旦失宠前程就不妙了。再说自己开口交代,总能把毛病说小些,几百缗钱、几箱锦缎,到底多少他没细讲,估计皇帝也没兴趣一一细问。
李治听说放的都是八九品小官,果然没有大动肝火,却不免训斥一番:“你真不给朕做脸!堂堂宰相纳贿卖官,此事若传扬出去或被御史劾奏,莫说你没面子,连朕都没意思!”
“臣有罪,臣知错了……”李义府连连叩首,心里却松口气——看来受贿之事少有人知,必是近臣在皇上耳边嚼舌根,这耳报神会是谁呢?
“哼!”李治白了他一眼,“罪不罪的钱已经收了,朕还能叫你吐出来?你不害臊,朕还得顾颜面呢。暂且饶你一遭,若有下次严惩不贷!今后吏部选官之事不用你管,由吏部侍郎刘祥道负责。”这就算过去了——李义府好歹是他亲手提拔的第一个宰相,若闹得罢官获罪岂不是自打自脸?李治必定要回护,摘掉他选官的权力就够了。
“谢陛下开恩,臣再也不敢了。”李义府一脸诚心悔过之态。
李治脸色稍显缓和,似是教训,又似延续方才中断的话题:“你牢牢记住,富贵只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实心任事有益社稷才能保得长久富贵,若一味取巧终有黔驴技穷之日,好好干自己的事,莫要整天蝇营狗苟。朕的意思你明白吗?”这番话明显是恫吓,该把心思放在政务上,不要妄想打击无忌以邀宠,若再行为不端我先办了你!
“明白明白……”李义府自然满口应承,又赌咒发誓一番,这才辞驾而去,心里却暗暗思量——究竟谁告了我的状?眼下能跟皇帝说点儿私话的也没几人。韩瑗、来济、于志宁未被降罪已属难得,绝不敢多言;李除了军务一概不问,从不管闲七杂八的事;薛元超跟我是朋友,不会卖我;许敬宗这老家伙精明得很,我一直当老前辈那么恭维,也不至于害我。既然这些人都不可能……必是杜正伦那老儿!
李义府前脚刚走,媚娘便自内室而出:“其实他的话也有道理。”
“你都听见了?”
“嗯。”媚娘一直在等机会进言,这会儿见正是时候,缓缓坐到李治身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万不能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