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长孙无忌尽失权柄(第5/15页)

李治却没理睬一旁的令狐德棻,满脸疑惑道:“何劳令狐侍郎?舅父既总监此事,何不亲自呈给朕?”

无忌眼前一亮——这话什么意思?让我重回朝堂?莫非他还想倚重我?

李治却不是这个意思,只道:“三百年天下动荡,梁陈齐周尽归尘土,隋朝两代而亡,多少坟典书籍毁于兵燹?可知天下贵在太平。朕最爱惜书籍,魏文帝曾言,‘文章者,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如今虽非大同,却还算文教昌明、四海稳固,还要劳舅父您多费心,帮朕修几部大典。这可是利济于今、功垂于后的好事。”

无忌方现明亮的双眸又渐渐黯淡了——编书是什么要紧事?这不是原谅重用,而是微不足道的施舍!外甥不过是为了保全面子,让他回朝堂充个数,做一件鲜亮而无用的装饰。可事到如今还有选择吗?无忌本来已动辞官之念,但思来想去终觉不妥。一者亲族子侄甚多,尚托庇于他,总不能前人撒土迷后人眼;再者高阳公主案结仇甚众,他身在京中旁人还有点儿顾忌,一旦放手而去别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祸事必不远矣。况且李义府、许敬宗皆非善类,他们也等着落井下石呢!如今想进不能进,想退也退不得,无奈之下无忌只得违心答应:“臣蒙陛下器重,喜不自胜,何敢言辛苦?必竭尽所能。”

“好。”李治满意地点点头,“有您这句话,朕就放心了。朕看您最近清瘦许多,也要保重好身体。”说罢在法师引领下进寺去了。

“谢……陛下……”无忌喃喃地咕哝一句,心中甚是惆怅。虽说自古天子无过,皆臣失道,但是二十多年对外甥的疼爱就换来这么个结果吗?无忌又悲、又悔、又叹。

正嗟怨间,却见武媚娘在宦官拱卫下款款而来,无忌悲意尽去、怒气上涌——悔不该当初误听柳奭之言,让这个狠毒妇人混入后宫,如今鸠占鹊巢、入主椒房,玷污两代君王英名;最近又借贬谪兄弟之事大做文章,说什么防备外戚,这不是明摆着指桑骂槐叫我难堪么?我却还得向她施礼,可恼!但事已至此又碍于礼法,只得苦苦隐忍,于是勉强作揖道:“老臣参见娘娘……”

媚娘嫣然一笑:“太尉可还安好?”

或许媚娘并无恶意,只想表现胜利者的大度。可在无忌看来这句问候并无诚意,笑容中也饱含着嘲讽。对李治他还残存几分愧疚和亲情,可对这个女人他实在没一丝好感,甚至他觉得自己与外甥的权力之争都被这个女人利用了。无忌越想越气,收起恭敬之态,傲然挺胸道:“错蒙娘娘惦念,老臣还吃得下、睡得安。”

“哦?”媚娘本就不是省油的灯,见他还这般强硬,霎时间种种旧恨涌上心头——当初我与雉奴亲访太尉府,赠十车珍宝,封你幼子高官,你置若罔闻不理不睬;我娘亲年逾七旬,在你面前苦苦哀求,你丝毫不悯。直至今日你还这么嚣张,以为我武媚娘好欺负吗?

她心中愤恨至极,却越发笑得温婉:“记得太尉最爱与亲朋下属饮酒聚会,近来可还有此雅兴?”

昔日门庭若市的太尉府,现在几乎门可罗雀,饶是如此王德俭、侯善业之辈还时常派人窥伺,哪敢有什么聚会?长孙无忌毕竟是三朝元老,即便失了权柄也还是皇帝舅舅,无论大家背后怎么议论,见了面仍需恭维三分,哪受得了如此奚落?当即反唇:“此乃老夫家事,不劳娘娘费心。我还想提醒您一句,如今您是中宫之主、万金之躯,似今日这般抛头露面成何体统?当深居宫中、静恭自思,才像个名门望族大家闺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