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长孙无忌尽失权柄(第13/15页)

“陛下此策甚高。”许敬宗马上站出来迎合,“史籍类可自司马迁《史记》以下直至《隋书》一气呵成修为长编,供陛下御览、皇太子习学,可订名《东殿新书》;表章铭文资于臣道,修成后中书舍人、文馆学士草诏书时可大加借鉴、修饰言辞,不妨唤作《文馆词林》;诗词歌赋乃文坛瑰宝,如明珠美玉,若纂于一体便如集玉堆山,光华璀璨,不妨取名叫《瑶山玉彩》。”

长孙无忌、韩瑗等又不免感叹——《文馆词林》《瑶山玉彩》,好个许老儿,这么雅致的名字亏你怎么想出来的!天生万物无两全,我大唐怎尽出这等才高德寡之人?

“妙!果真好名!”李治拍手叫绝。

薛元超出班附奏:“这些书一并修纂,工程浩大,尚需文学之士共预。司议郎孟利贞、许王侍从任希古、云阳县丞王义方,以及进士郭正一等俱善雕龙,臣愿保奏这几人兼弘文馆之任,共襄盛举。”

“准!”薛元超自幼与李治相厚,他举荐的人岂有不用之理?且据李治所知,这几个都出身寒微,过去抬不起头的人物,如今提拔更显恩重。

李义府也见缝插针:“陛下变革礼仪,近来又有策命皇后、赐碑佛寺、后宫亲蚕等盛典,今祭祀乐章亦改,何不趁此良机再重修一部礼书,以为后代之范?”

“不错!”李治更是满心赞同,却瞟向长孙无忌,“舅父,能者多劳。修这几部大典还是要请您坐镇总编,辛苦了。”

“为臣之分,何言辛劳?”长孙无忌口中应承,心里却很不痛快——似《瑶山玉彩》《东殿新书》也罢了,怎么连礼典也要重修呢?国之大者,在祀与戎,年号改了、乐章变了,又要废贞观礼,你非要把你父皇留下的所有痕迹都抹得干干净净?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你这孩子才掌权几天就改弦更张,你孝顺吗?

但想到这里,无忌又一阵悚然——错了,不是三年!他竟把自己掌权代政的六年生生忘记了,李治的做法并不有违孝道。其实他掌权六年一直在延续李世民的统治之道,延续功臣世家、关陇贵族、皇亲国戚的绝对权力;虽然在朝堂上党同伐异,但对百姓还算不错,因而有所谓“贞观遗风”之称。可现在已是西风吹尽东风起,李治要开创一个新时代,一切都得跟着变,无忌也不能不接受。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对修编新礼怀有异议,一者他对先帝的眷顾太深,二者自废王立武以来许多仪式逾越旧制,譬如册立武媚为皇后之时在肃义门受百官朝拜,最近礼部议定亲蚕礼时也迎合上意、大大超过古制,难道这些也都要成为定例让后人效仿?一想到要因为那个出身卑微的乱伦妖女修改礼法,长孙无忌气不打一处来。但现在安然无恙站在这个朝堂已是皇恩浩荡,还能怎么样?难道还要集结朝野亲信跟亲外甥闹个鱼死网破?那就天下大乱啦!也罢,反正只是挂个总编修之名,又不真的执笔,由着许敬宗、李义府他们搞吧,眼不见心为净!

李治却另有自己的心思,郑重其事道:“礼祀之事议定,此一劳永逸,以后就无需大动变更了。这几日朕一直思考如何造福百姓,列位爱卿可有养人之策?”

来济缓缓出班,以小心翼翼的口吻道:“春秋时齐桓公出游,见一老者饥寒交迫,遂赐之以食,老者言‘愿赐一国之饥者。’又赐之以衣,老者又道:‘愿赐一国之寒者。’桓公知他是美意,却不禁为难:‘寡人府库怎么足以周济一国之饥寒?’老者曰:‘君不夺农时,则国人皆有余食;不夺蚕要,则国人皆有余衣矣!’故臣以为,君之养人,贵在省其征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