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改换太子,根除隐患(第4/14页)

所谓“泰伯之德”乃是殷商典故。泰伯是周国国君姬亶的长子,姬亶年迈本该泰伯继位,泰伯却认为三弟季厉才能远高于自己,于是文身断发,避位荆蛮,使得季厉继承国君之位。而季厉之子便是奠定周室基业的周文王姬昌,故而后人称泰伯有让贤之德。

现实不似传说那么美好,泰伯是否甘心让贤难以考证,李忠让贤却是不得不让。他身为低等嫔妃之子,唯一优势就是年长,当初立他为太子完全是王皇后和长孙无忌之意,乃为阻止萧淑妃、武昭仪之子入主东宫。如今王皇后败亡,武昭仪修成正果,他的位子岂能保住?反之代王李弘因是武媚之子,从一落草就很受李治宠爱,《神咒经》有云,“真君者,木子弓厶,王治天下,天下大乐”。意即老君当治,李弘当出。李治既给其取这么个应谶的名字,足见早有立其为太子之心。子以母贵,母以子贵,上合天意,下顺己心,李治蓄谋许久,不过是苦于王皇后和长孙无忌作梗。现在障碍没了,还用许敬宗出来冒死提议?这其实就是表演,李治不愿担薄情之名,因而叫许敬宗出头。

紧随许敬宗之后,中书侍郎李义府、御史大夫崔义玄、御史中丞袁公瑜、中书舍人王德俭等废王立武的“功臣”,以及薛元超、李敬玄、董思恭等李治潜邸亲信纷纷出班附和:“恳请陛下以天下社稷为重,改立代王为嗣。”

李治见这场戏演得差不多了,终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顺水推舟道:“天意人心如此,朕岂敢以一己之私而负天下?便立弘儿为太子,至于忠儿嘛……唉!降为王爵,赐实封两千户、绢帛两万段,授予刺史之职抚慰其心。”

李义府率先高呼:“陛下圣明!”薛元超等人更是起身舞拜。他们这么一闹,殿内文武百官不论赞成与否只得跟着附和,更易东宫之事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定下了——其实皇后已换,换太子是早晚的事,从宗法上说也无可厚非。但代王李弘年仅五岁,这么匆匆忙忙推他上位,也太心急了吧?

国本之事得偿所愿,群臣再无所言。李治却不着急散朝,略舒双臂又道:“朕这里还有一份奏疏,乃皇后所上……”

此言一出,群臣莫不惊诧——这位武皇后可真是个奇女子!前番皇上与宰相们在内殿争议废后之事,她不但违背礼法隔帘偷听,竟还高声斥骂,扬言要打死褚遂良。如今皇后也当上了,冤家也处死了,儿子的太子之位也有了,这又要折腾什么?

但见李治不紧不慢从怀中掏出一份奏章,随手交与侍臣。大宦官范云仙毕恭毕敬双手接过,高声宣读:“妾闻,国有诤臣,天子之幸。陛下前欲以妾为宸妃,韩瑗、来济面折庭争,此事极难也,岂非深情为国?乞加褒赏。”媚娘说韩瑗、来济当初反对立她为宸妃,面折庭争乃是出于忠心,希望皇帝给予嘉奖。

话虽如此,韩瑗、来济还是受惊非小,听到自己名字便双双出班跪倒:“臣有罪,臣有罪……”也难怪他们害怕,这般通情达理简直不像那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武媚娘。皇后这么做究竟是好意还是歹意?当初他们力阻人家当宸妃,现在人家直接当皇后了,这不是正话反说故意羞辱吗?皇帝公然拿到朝堂上宣读,难道要秋后算账?

李治眼见二人窘态,微微一笑,好言劝慰道:“二公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二人心内惶遽,兀自跪地不起。来济战战兢兢道:“臣不识大体,有违道理,前番上书阻碍中宫,至今犹感惴惴,惭愧惭愧……”

韩瑗更是将牙笏置于地,仓皇叩首:“臣愚钝昏悖,疏少才干。上有负君恩,下失德百姓,已无颜觍(tiǎn)居宰辅。恳请陛下垂怜,准臣致仕,从此退归林下,歌咏圣德。”倘若皇帝、皇后有意清算,不如早些辞官,与其让人赶走不如主动请辞还好看点儿,再说现在不走,将来谁知是何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