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杂家(与张可为君合作)(第3/16页)
(一)《荀子》之王制论
荀子是战国末期的儒家的大师,当时正是学说派别最复杂的时代。在理论发展上,各个学派,许多系统,已经很完整了;对于异己的学派,相反的主张,了解已深,而同时排斥亦益力。这种情形,自如今看来,也可以说是学术兴盛的现象,不过当时人却大都认为是一种混乱,是非不分的局面。荀子对于这种局面,尤为痛恨。他叙述当时的情形说:
假今之世,饰邪说,文奸言,以枭乱天下,欺惑愚众,矞宇嵬琐,使天下混然不知是非治乱之所存者,有人矣。(《荀子·非十二子篇》)
他列举它嚣、魏牟,陈仲、史鰌,墨翟、宋鴹,慎到、田骈,惠施、邓析,子思、孟轲等六派十二人以为他们的学说,虽皆“持之有故,言之成理”,但其结果实只足以“欺惑愚众”,扰乱是非。当时混乱的思想,荀子认为必须统一,因为“道”本来是一,而且只能是一。荀子又以为当时各家各有所见,墨子有见于“用”,宋子有见于“欲”,慎子有见于“法”,申子有见于“势”,惠子有见于“辞”,庄子有见于“天”,不过他们所见者,皆不过是“道”之一偏,而不是其大全,所以各家之所见,正成为各家之蔽。荀子说:
故由用谓之,道尽利矣;由俗(杨倞曰:“俗当为欲”)谓之,道尽嗛矣;由法谓之,道尽数矣;由势谓之,道尽便矣;由辞谓之,道尽论矣;由天谓之,道尽因矣;此数具者,皆道之一隅也。夫道者,体常而尽变,一隅不足以举之。曲知之人,观于道之一隅而未之能识也,故以为足而饰之。内以自乱,外以惑人,上以蔽下,下以蔽上,此蔽塞之祸也。(《荀子·解蔽篇》)
见乎一隅,不知其为一隅,而自以为知道,则必不知道,即是“蔽于一曲,而暗于大理”,蔽于一曲,是人之大患。荀子说:
凡人之患,蔽于一曲而暗于大理。治则复经两疑则惑矣。天下无二道,圣人无两心。今诸侯异政,百家异说,则必或是或非,或治或乱。乱国之君,乱家之人,此其诚心,莫不求正而以自为也。妒缪于道,而人诱其所迨也;私其所积,唯恐闻其恶也;倚其所私,以观异术,唯恐闻其美也。是以与治虽(郝懿行曰:“虽当作离”)走,而是已不辍也。岂不蔽于一曲而失其正求也哉?(《荀子·解蔽篇》)
如欲不蔽于一曲,辨其是非,知其治乱,得其正求,则必须知“道”。荀子说:
圣人知心术之患,见蔽塞之祸,故无欲无恶,无始无终,无近无远,无博无浅,无古无今,兼陈万物而中县衡焉。是故众异不得相蔽以乱其伦也。“何谓衡?”曰“道”,故心不可不知道。(《荀子·解蔽篇》)
道之具体代表即是王制。王制是一切的“隆正”。所谓“隆正”,有标准之意。百家之说,各有所见,各有所蔽,何者为其所见,何者为其所蔽,要加以判断,必有标准。圣人所用之标准是道。常人所用之标准,即圣人所定之王制。荀子说:
子宋子曰:“见侮不辱。”应之曰:“凡议必将立隆正然后可也。无隆正则是非不分,而辩讼不决。”故所闻曰:天下之大隆,是非之封界,分职名象之所起,王制是也。(《荀子·正论篇》)
传曰:“天下有二:非察是,是察非。”谓合王制与不合王制也。天下有不以是为隆正也,然而犹有能分是非,治曲直者邪?(《荀子·解蔽篇》)
凡不合王制者都是蔽,都是奸言。王制是批评一切学说之标准,荀子说:
凡言不合先王,不顺礼义,谓之奸言。虽辩,君子不听。(《荀子·非相篇》)
辩说譬喻,齐给便利,而不顺礼义,谓之奸说。(《荀子·非十二子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