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只是一个兵(第4/4页)

十二岁的桑品载,上了基隆港,人们说的一句话都听不懂,苦儿流浪了一段日子之后,变成了一个“少年兵”。

他还不是最小的;他的部队里,还有一个六岁的“兵”,叫郭天善。你说,乱讲,六岁怎么会变成“兵”?

小天喜的爸爸在东北的一次战役中牺牲了,也许在锦州,也许在四平,也许在德惠。妈妈带着幼儿天喜就跟着部队走了两千公里的路,最后到了台湾。

天喜的妈妈,在一个下雨的晚上,独自走到嘉义火车站的铁轨上,疲倦地、柔弱地,把身体放了下来,等火车辗过。

孤儿郭天喜,就这么留在“幼年兵总队”里了。

“幼年兵总队”又是个什么东西?

一九五一年,有一次孙立人来校阅部队,发现怎么行列中有这么多矮咚咚的娃娃,真不象话,怎么操课啊?于是下令普查,一查吓一跳,像天喜和品载这样命运的娃娃竟然有一千多个!

只好成立“幼年兵总队”,直属陆军总部。

六岁的郭天喜和十二岁的桑品载,一样穿军服、拿枪、上操,一样挨打、关禁闭。[40]我追问,“这郭天喜后来怎样了?”桑品载说不知道,失去了音讯。然后他就想起另外两个少年兵,也是没父没母的孩子,有一天背着通讯器材上山,被台风吹落山谷,从此就不见了。

“给我看看你和郭天喜的照片。”

他拿出来。“蹲在前排吹喇叭吹的嘴都歪了的是我,站在二排个头最矮的,就是郭天喜。你有没有注意到,没有一个人在笑?”

确实如此。每个孩子都像在罚站。

「部队里不准笑,笑要处罚的,」桑品载说,「孩子们一笑,班长就会很凶的骂说,你牙齿白啊,笑什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