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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留发与留头:两难的抉择被征服者的反抗(第8/8页)

宁完我是个汉人,年轻时是明朝东北地区的举子,很早就投靠满人,在贝勒萨哈廉家为奴,曾为当时的后金政权极尽犬马之劳。由于嗜赌,他被皇太极一废十年。多尔衮时代,才重新起用他编译史书。由于会察言观色,他慢慢当上了国史院大学士。

宁完我受多尔衮所信用,但他转向却很快,所以多尔衮死后被清算,他未受大的连累。

清廷之中,宁完我这个早降汉人,对陈名夏这个新进汉人一直心怀妒忌。于是,他便与从前的前明阉党冯铨等人联手,不停在顺治帝面前攻击陈名夏。

由于陈名夏选人荐官时多用“南人”,双方结下的梁子步步加深。

冯铨就对顺治帝讲:“南人优于文而行不符,北人短于文而行可嘉。”意思是说南人笔杆子厉害但品性不行,北方人质朴拙讷却行品端厚。此后,顺治帝对陈名夏疑虑加重。

凡事即有一个爆发点。“任珍议罪”,就是陈名夏倒大霉的开端。

任珍乃明朝降将,为西安镇总兵,他因擅杀家人被革职。居家无聊,任珍大发怨言,被家仆告发。清廷刑部逮捕后,审讯“为实”,论罪斩首抄家。

案件最后复议时,陈名夏、陈之遴等人认为处死任珍没有实据,但又不敢直言他无罪,就主张“勒令自尽”,想给这个汉将留个全尸。

顺治帝大怒,怒斥陈名夏等人的疏议是敷衍欺蒙,削官罚俸,并派宁完我拟旨,痛斥陈名夏“纳交结党”。

千载良机要抓住。宁完我落井下石,立刻趁顺治盛怒之时,告发了如下事情:一日,陈名夏与宁完我二人在朝中议事,言及当时南明永历政权在广西、四川、湖南等地攻势大盛、清军节节败退的时局,陈名夏说:“如要天下太平,只依我两件事就可——一是留起头发,二是恢复明朝衣冠,天下就可太平!”

对陈名夏的这句话,宁完我添油加醋对顺治帝说:“陈名夏居心叵测,痛恨我大清剃发之举,鄙陋我大清衣冠,蛊惑人心,号召南党,私通东林,实是布局行私,藏祸倡乱!他之所倡留发变服,实是变清为明,弱化我大清!”

为了加深顺治帝的恶感,宁完我列举了陈名夏种种“罪行”,包括陈氏父子在江南私占公产,横行不法,甚至敢“鞭打满洲”,让满人“破面流血”等。

最终,宁完我给陈名夏的案子定性:“怀奸结党,阴谋潜移,祸关宗社”,也就是说,他想“谋反”。

顺治帝自然不能饶过,立命三院、九卿会审。墙倒众人推,群臣共责严审。陈名夏此次嘴很严,对别的指斥概不承认,只承认自己讲过“留发复衣冠”——恰恰是这一条,正能要他性命。

经大臣会审推定,陈名夏论斩。顺治帝特旨开恩,改成绞刑。

痛恨陈名夏多年的满洲贵族与宁完我、冯铨等汉官齐集宣武门内的灵官庙,一面喝茶,一边欣赏着卫士们用弓弦把陈名夏慢慢勒死。

至于陈名夏之子,父死之后,被遣送东北苦寒之地劳改。

从此以后,清廷再无人敢有“留头发,复衣冠”之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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