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从隋到宋(第4/12页)

且说唐高宗驾崩以后,他老婆武则天垂帘听政,后来干脆把几个儿子都一脚踢开,自己当了皇帝,把国号改成了“周”,追认周文王为武氏的始祖——据说开创东周的周平王有个小儿子,因为手掌上有像“武”字的纹路,就起名为武,后来又赐为武氏,做了周朝大夫,也不知道怎么一传传下来,就传到武则天了。

按照邹老教授的“五德终始说”,一千年前的周朝是火德,这一千年后的周朝嘛,当然也要跟着祖宗走,同样应火德,服色尚赤。这又是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主儿——不过话说回来,女人当皇帝,本来就彻底颠覆了传统牌理嘛,她还在乎这点儿小花样吗——因为无论是“五行相克”还是“五行相生”,都解释不了为啥唐朝是土德,跟着兴起的武周会是火德。不过哪怕再诡异,当时都没人敢纠正,这可以理解,换了我回到那个时代,也一样装聋作哑。为什么呢?你想啊,旁边周兴、来俊臣他们全都支棱着耳朵哪,你要是对火德表示疑问而惹得武则天不高兴了,被请进大瓮里洗桑拿,那可怎么办?

反正质疑的话是没人敢讲,说奉承话拍马屁的却大有人在。武则天曾经修建过一座宣明政教用的明堂,后来天有不测风云,也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火头,呼啦一下就把整座建筑给烧成白地了。武则天心里这个郁闷呀,好几天都蹲在宫里画圈圈。这时候就有个叫张鼎的左史跳出来给女皇帝解闷儿,谄媚地上奏说:“大火在王屋上燃烧,正合乎我大周火德兴旺之象哪,这是祥瑞啊!”气得左拾遗刘承庆上书驳斥,说这小子哪儿是奉承,分明说风凉话嘛,陛下您可千万别被他妖言所惑。

可不是嘛,要是奉火德就得遭天火,甭问啊,奉水德就得发大水,奉金德就有刀兵之灾,奉木德要房倒屋塌,奉土德不是山崩就是地震……五德靠着灾祸来应,那还是德吗?还奉它干吗?作死啊?

话头拉回来,且说武周朝出过一位大画家,名叫李嗣真,字承冑,官拜御史中丞。从来文学艺术不分家,所以大画家李嗣真就重提大文学家王勃的理论,建议把周、汉尊为二王,其他的小朝代尤其是北周、隋都要降格处理。这一回武则天准奏了,颁令全国改制,于是只有周、汉两朝被尊为正统,其他王朝,甚至唐朝,全都变成列国了。

武周认定老祖宗东、西周是火德,汉朝按照刘歆的说法,也是火德,然后空了四百多年,大家继续火德——五德还循环什么啊,从头火到尾算了嘛。所以等到武周结束,唐中宗李显复了位,怎么瞧怎么觉得这些政策别扭到了姥姥家,于是一股脑儿全都废掉,复归唐初的说法。

有关王勃的《大唐千年历》,到此还不算完。

唐朝最鼎盛的时代是唐玄宗开元、天宝年间,那时候到处歌舞升平,饱暖思淫欲……不对,应该是得到饱暖的大群闲人想要追求更高层次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享受,而想要得到更高享受就得升官,升官最便捷的方式就是上书朝廷言事,以求骗得皇帝青睐。当时那些上书言事的家伙为了吸引眼球,不惜在奏章里说些稀奇古怪的话,说的话越是诡异,观点越是新奇,就越容易得到注意。这其中,就有个叫崔昌的,干脆拿王勃的旧文改了个名字,直接就给递了上去。

唐玄宗本身就是个艺术家,如前所述,他的思路大概跟李嗣真差不多,觉得这说法真新鲜、有意思,就去跟宰相李林甫商量。而至于这位李林甫先生,成语“口蜜腹剑”就是说他的,最会拍皇帝马屁,同时背后给同僚下刀子。他一瞧玄宗的口气,好像很欣赏这种说法嘛,皇帝赞成的,只要不违背他的利益,他何必去反对呢?于是连连点头称是。唐玄宗大感欣慰,下召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