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饮食(第10/14页)
当年北京的饭馆以人名当菜名的流行菜品有三种:赵先生肉、张先生豆腐、马先生汤。马先生指的是马叙伦,北大教授,解放后成为第一任教育部部长。他确是“喜治馔品”,拿手的是三白汤,三白即青菜、豆腐和笋,也根据时节添加其他材料,雪里蕻似不可或缺。马叙伦常去中山公园长美轩的川黔馆子吃饭,对伙计说,你们没有好汤,便开列若干材料让店里上灶去烧,于是就有了马先生汤。但饭馆里做的马先生汤,据马叙伦自称:“其实绝非余手制之味也。”
北平时期,最低档的饭馆通称切面铺。在切面铺吃饼或面条都以斤两而不是以碗计,品种单调而实惠,来吃饭的多为干力气活的。学者张中行回忆:“我有时也愿意到那里去吃,主食要十两(十六两一斤)水面烙饼,菜肴要一碗肉片白菜豆腐,味道颇不坏,价钱比别处便宜,可以吃得饱饱的,可取之处还有吃之外的享受,是欣赏老北京下层人民的朴实、爽快和幽默。”
张中行不光照顾切面铺,对于其他饭馆,他说:“住北京时间长了,总要一家挨一家地尝一尝。”上世纪30年代,北平吃烤肉的地方有两处,一为宣武门内的烤肉宛,一为什刹海北岸的烤肉季。两处都只卖烤牛肉,兼卖白酒和小米粥,烧饼由附近的铺子供应。张中行一次与朋友去吃烤肉宛,他回忆说:“铺面非常简陋,只是一大间屋子。靠南是烤肉的地方,并排两个烤肉支子,形状很像磨房的磨,一个圆平台,中间一个一尺多高的铁圈,上面扣着中间略为凸起的铁支子……圆平台四面放四条粗糙的板凳,是顾客的‘站位’。靠北是一个桌子,上面放着碗、筷子、碎葱、碎香菜、麻酱、酱油等用具和调料。还有一个切牛肉的案子,上面放着牛肉、刀、碟子等。切肉的是个五十上下的大汉,想来就是铺主宛某了。”“我们照北京人的习惯,右脚着地,左脚抬起踏在板凳上,然后用长筷子夹蘸过调料的肉片,放在支子上烤。支子下烧的是某种松木,烟很少,略有香气。支子很热,肉片放在上面,立刻发出咝咝的声音。翻腾几下,可以吃了,于是一口白干一口肉,很有塞外住蒙古包的意味了。吃的后半,酒不能再喝,恰好送来烧饼,于是烧饼夹烤肉,喝一碗粥,完全饱了。”
老北京的“大酒缸”,是一种连喝带吃的铺子。大酒缸多为山西人经营的夫妻店,规模不大,常为前店后室(住所)。店中该放桌子的地方并排放三口直径一米左右的酒缸,有的是两排六口。缸的下半截埋在地下,上盖红漆木盖,周围是凳子。其实酒缸多是空的,陈酿的意思到了而已,真正的功能是起到桌子的作用。靠边的柜台上摆着酒具、酒菜等。酒是白干,论“个”卖,一个即一提子,旧秤二两,菜为花生米、辣白菜、五香豆等,主食是饺子和刀削面。简而言之,这是个价廉而实惠的吃喝的去处。
抗战期间,梁实秋与女作家方令孺曾是邻居。一次方邀梁去家里吃饭,梁实秋说:“九姑(方令孺)请我们吃饭,这是难得一遇的事情。”梁一进门就感到香气扑鼻,一个密封的瓦罐在炭火上已经煨了五六个小时,里面传来轻轻的噗噜噗噜声,内有大块大块的五花肉,不加一滴水,只加料酒酱油,火候一到,酥烂可口。梁实秋猜:“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东坡肉了吧?”尽兴而别时,方令孺说:“最乐的事莫如朋友相聚,最苦的事是夜阑人去独自收拾杯盘打扫地下。”
张中行是河北香河人,那里是京东肉饼的老家。他曾忆及村里有一怪人,每天中午上村东一里的镇上的饭铺吃饭,每回都自己买一斤肉,进了饭铺交给老板,再叮嘱一句:“多加油!我就不怕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