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畸胎之七十年代(第8/10页)

一位服务员小伙子来撤菜盘,我问:“看过电视剧《今夜有暴风雪》么?”

那几天正连续播放。

回答看过。

我说:“我就是原作者。”

小伙子笑了,说:“能认识你太高兴了,我也喜欢文学,就是写不好,以后可以去打扰你吗?”

我说:“当然可以。”就从记事本上扯下一页,写了我的住址给他。

那港仔讷讷地不知再啰唆什么话好,识趣地退回到他们的桌旁去了。

那一伙俗男荡女停止了调笑,用各种目光注视着我们。我的女伴低声说:“咱们走吧。”

我说:“不。饭还没吃完呢!你听着,我出一上联,看你能不能对——男‘贴’者,女‘贴’者,男女‘贴’者‘贴’男女。”

她毫无准备,低下头去。

我又说:“听下联——红苍蝇,绿苍蝇,红绿苍蝇找苍蝇!”说罢,站了起来。

她也立刻站起。

我低声说:“挽着我的手臂,咱们走。”

她便顺从地挽着我的手臂,与我一块儿走了出去。走到马路上,走了许久,我一句话未说。

她欲抽回手臂,然而我紧紧握着她的手。

她不安地问:“你怎么了?”

我这才说:“听着,你知我将你当妹妹一样看待,你就要调到广州去工作了,那里这类港客也许更多,那类女孩子们也许更多,如果你变得像她们一样分文不值,一样下贱,你从此就别再见我了。见了我,我也会不认识你!”她使劲握了一下我的手,低声说:“你看我是那种女孩子么?”

我知她绝不会变成像她们那样,我完全相信这一点。我常想,中国人目前缺的到底是什么?难道就是金钱么?为什么近几年生活水平普遍提高了,中国人反而对金钱变得眼红到极点了呢?在十亿中国人之中,究竟是哪一部分中国人首先被金钱所打倒了?!社会,你来回答这个问题吧!

有一次,我在北太平庄碰到这样一件事:一个外地的司机向人询问到东单如何行驶路近。那人伸手毫不羞耻地说:“给我两元钱告诉你,否则不告诉。”

司机又去问一个小贩,小贩说:“先买我一条裤衩我再告诉你。”

司机长叹,自言自语:“唉,这还是在首都啊……”那天我是推着自行车,带儿子到北太平庄商场去买东西。儿子要吃雪糕,尽数兜中零钱,买了四支。交存车费时,没了零钱,便用一元向那卖雪糕的老太婆兑换。

她却问:“还买几支?”

我说:“一支也不买了,骑车,还带孩子,拿不了啦。”

她说:“没零钱。”将一元钱还我,不再理我。我说:“我可是刚刚从你这儿买了四支啊!”

她只作没听见,看也不看我一眼。

倒是看自行车那老人,怪通情达理,说:“算啦,走吧,走吧。”又摇首道,“这年头,人都变成‘钱串子’了……”所幸并非人人都变成了“钱串子”。否则,吾国吾民达到了小康生活水平,那社会光景也实实在在地并不美好。

看来,生活水平的提高与民族素质的提高,并不见得就成正比。

门户开放,各种各样的外国人来到中国。“贴”者们又大显身手,以更高的技巧去“贴”外国人。

此乃“贴”风的第三层次。

我看也就到此了。

因为“火星人”三年五载内不会驾着飞碟什么的到中国来。据说“火星人”类似怪物——果而有的话,不论技巧多么高超的男女“贴”者,见之也必尖叫惊走。

“贴”风有层次,“贴”者则分等级。

一等“贴”者,“贴”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日本人、加拿大人、意大利人、瑞典人……二等“贴”者,就“贴”黑人。